梁千洛聽著,微微一笑,又從火爐中攏了一壺熱水來,今天晚上的茶葉很清,像是一面鏡子,要將所有的人都看透一般,他看到阿碧的臉,紅彤彤的,像是初升的太陽,心裡頭有異樣的歡喜浮出。
“那便是你幸運,有多少人希望得到父親嚴厲的愛,卻始終無法如願以償。”
“我就知道你會說這樣的話,不過是因為自己沒有身在其中,才能站在制高點上指責別人罷了。”
梁千洛也不分辨,他怎麼會告訴陸恩熙,他的父皇,對他這樣的溫柔,這樣的慈祥,可是到了臨門一腳,將他送給戰勝國的主意,也沒有軟弱半分。
“大概是吧,各人有各人的處境。”
說著,梁千洛又將一壺熱水泡入了茶壺中,滾燙的水在茶葉的身體中膨脹開,又將他們溫柔地迴旋,沉澱。
“我不能再喝了,若是再不回去,怕是要被知道了。”
陸恩熙倒是清醒,他將自己的茶杯捂住,表示出否決的意思來。
“你不是說齊嬤嬤不在府中嗎?難道說,他還派了旁人來監視你不成?”
說著,梁千洛也將茶嘴一開,茶壺重新被放在了木墊子上,餘溫嫋嫋,像是磅礴的青煙。
“我是來找你說話的,不是聽你來挑撥的。”
陸恩熙這個小蹄子,可真是分分鐘的翻臉不認人啊,阿碧原本還沉浸在溫情脈脈的談話氛圍中,看到陸恩熙說出這樣的話,也冷冷地回嘴道,“你也太敏感了些,既然這樣,你幹脆覺得我們小姐請你喝茶,也是為了挑撥你和齊燕寧的關繫好了。”
陸恩熙眉眼低垂,有光從他的眼臉上打下來,融進了淡淡的茶香中,他說,“我自然是恩怨分明的人,夫人既然請我喝了茶,自然有今晚共同賞月的情分在裡面,只是立場不同,做出來的事說出來的話,自然還有部分敵對的狀態,不對嗎?”
梁千洛並不說話,只是微笑著,他說不清楚陸恩熙是什麼樣的人,要說他聰明吧,時時刻刻將這樣刁酸刻薄的話掛在嘴邊,倒是得罪人的行當,可要說他不聰明,為人處事又雷厲風行的很,一點都不像十幾歲孩子的樣。
“將事情挑明不是什麼錯處,阿碧,你送她回去吧。”
說完,梁千洛將茶杯倒空,扣在了茶盤中。
阿碧忒不服氣了,他冷笑道,“我可不敢送她回去,到時候萬一被人栽了贓,說我是為了齊嬤嬤什麼事,豈不是要怪到夫人您的頭上嗎?”
空氣中閃爍過了令人尷尬的沉默,梁千洛的臉色有些沉,,許久,他才站起身來,說,“那麼我送你回去吧。”
阿碧看梁千洛這麼說,還以為是生自己的氣,百口莫辯之際,又聽到梁千洛說,“你在府中為我看著燭火,也不要跟了。”
目光中帶著的狡黠讓阿碧感覺到這件事情並不簡單,他沉吟了片刻,說道,“既不讓我跟著,好歹也讓一些丫鬟隨行。”
“這府裡頭我還不熟嗎?我可不會像你上次一樣,找東西找到大少奶奶的府中去。”
這句話像是暗示,又像是某種先兆,阿碧不能確定,這麼多年,他和梁千洛的相處之中,早就蘊含了某種道理和規律,梁千洛決定的事情,不要管也不要問。
他的素性而為,在最開始的時候也許是調劑生活的藥劑,可若是總這樣,反而會被梁千洛遺棄。
阿碧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說道,“夫人慣會取笑奴婢。”
“好了,你就待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