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如的目光輕縱,落在了沈世追落座的尾座上,微笑與他示意。
輕揉慢撚間,琴曲繞梁三尺,悠揚輾轉。
“要等善如的這番彈唱,不知道要多久,今日倒好,這一趟票子沒有白花。”
隔壁桌的男子討論著什麼,沈世追微微皺起眉頭,縱然有憐香惜玉的心思,但是美人既然深陷泥潭,要不為汙泥沾染,也並非易事。
沈世追將茶盞握在手中,眼睛微閉,靜默地感受琴曲中的音律變化。
突然,耳邊閃過邪風,沈世追率先感受到劍氣,剛想推了茶盞去擋,想到自己隱匿多年的身份,忙收住了手。
目標十分明確,是臺上吟唱的善如。
高手的殺計總是淩厲果斷,不過三四秒鐘的功夫,臺上便傳來絲弦斷裂的聲音。
“蹦!”
善如的手指像是觸到了劍刃一樣,手指迅速彈了回去。
翡翠樓陷入了惶恐的沉靜中,沈世追敏銳地觀察著變化,而臺上的善如,縱然在極力遮掩害怕,耳根子已不聽使喚,迅速地紅了起來。
“這就是號稱京城第一花魁的善美人?連看家的本領都保不住了,在高臺之上現什麼眼啊!”
這句話旋即勾起一堆的老男人的淫思,善如平日就以不可褻玩的形象示人,又因琴藝卓越和天資美貌登花魁之冠,如今跌了一樣,自然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出醜了。
“善如不懂武功,可看這架勢,怕不是武林門派纏鬥,偏到了我這裡?此乃交流琴藝的地方,還請英雄,去往別處吧。”
善如說著,不緊不慢地將斷弦撫直,說起話來,鬢邊的流蘇就咣當咣當作響。
“誰不知道這翡翠樓是煙花之地,來這裡的人都是看美人的,誰來切磋武功,我看是你技藝不精,彈斷了弦,卻想著在栽贓吧。”
一個書生模樣的白麵搖著扇子,唇齒之間吐露的這些,是對善如的輕薄。
其他的姐妹不敢作聲,在翡翠樓裡坐著的這些主子,哪一個,是他們值得為卑賤的尊嚴去得罪的呢。
沈世追見了,早就攛了一股真氣在指尖,若是這個後生再行汙穢之語,必要好好地教訓他才是,正要出手,手腕被一人握住。
“你是誰。”
沈世追看著坐在身側的男人,一時想不起來,自己是否認識他。
“知道閣主有憐香惜玉之心,但請不要失了身份。”
男人淡淡說道。
“原也沒打算做什麼,只是你稱我為閣主,難道是我花間閣的客戶麼。”
對面的男人面板黝黑,劍眉星目,手上卻很白,發冠高束,倒和一般的風流可不很相似。
“經常在青樓流連,便會經常看到這種景象,若是閣主插手,那善如姑娘在這裡的處境,就會更艱辛一些了。”
不管面前的這個男人是出於什麼目的,可字字懇切,倒不像是在誆自己,從前還聽坊間說,善如是這宣城中第一骨氣強硬之人,如今看來,即便是再潔身自好的蓮,也難免要打點起精神對抗周遭的汙泥。
“我的琴藝如何,不需要你在這裡評說。”
沈世追正想著,耳邊已經傳來善如不卑不亢的聲音了。
她將手交叉放在身前,一襲柳葉合心的裝扮,袖口還有隱隱的紅色,沈世追在第一眼看到善如的時候,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這個女子如冰,內心卻很是炙熱。
善如在眾人的眼中,就是一個如弱柳扶風的歌姬,而自重敢言,是他人設裡最鮮明的部分。
既然臺下有觀眾,不如就將這個特質發揮到極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