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孃雖然這麼說,但是繫著齊村的心,還是十分明顯的。”
穆天琪微微地垂眉,很顯然,他已經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繼續糾纏下去了。
“我對齊人有愧,所以只能暗中安排,若是真的明面見到了,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齊燕寧說著,脊背微微地弓著,像是一頭受傷的猛獸,可穆天琪分明記得,齊嬤嬤年輕的時候,曾經力挽大弓的樣子,如此的英姿颯爽,到老了,也不過是一個自覺輕賤的乳孃。
“是乳孃心慈,才會有這樣的感慨,我們且不說這些,你日夜兼程,不去休息,來我這裡做什麼。”
齊燕寧嘆了口氣,幾日不見,穆天琪的消瘦已經更明顯了點,她做了揖,說道:“少爺,你最近消瘦的厲害,臉頰上的肉都凹下去了,難道兩位夫人,都沒有提醒麼。”
穆天琪微微愣了一下,說:“可別說是他們了,即便是我自己,都沒有認出來,乳孃,不是我說你,肯定是因為您對我關心過甚了,才總是這麼敏感多思的。”
穆天琪說著,走到了桌子旁邊,這一個晚上折騰下來,倒是有點口渴了,還是乳孃最懂得他的喜好,在茶裡頭兌一點茉莉花的味道,苦裡頭,也算是帶了點甜。
“你總說我考慮太多,那麼你自己呢,何嘗不是憂鬱多思啊。”
齊燕寧說著,眼睛已經慢慢地落到了桌子下頭繫著的玉佩上,那一塊玉佩,是她交給穆天琪的,是穆天琪的母親臨死之前託給自己的,只是想不到,這個孩子,不將這塊玉佩貼身收藏,反而是將他綁在了這來來往往的所在,從前想著由他去了,如今看穆天琪日漸沉迷,心裡頭,如何能不氣不急呢。
“我一直都樂觀的很,乳孃與我一路扶持至今,還不知道我這天生疏闊的本性嗎。”
穆天琪毫不在意地將茶蓋蓋上,稍微遺留的縫兒,讓茉莉花混著茶葉的清苦飄出,在這佛香四溢的空間中,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你不要跟我強辯了,你母親讓我將玉佩交給你,就是為了讓你好好地活下去,可安安靜靜地活了這麼久,你非要在這個時候翻出天來,你是成心要和自己過不去麼。”
說著,齊燕寧迅速地擦拭掉眼角的淚水,只當穆天琪看不見呢。
“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將你母親的遺物放在這個地方,難道不是為了讓自己日日能看見,不是為了提醒自己臥薪嘗膽麼。”
“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物件,乳孃怎麼這麼上心,還說我這個人敏感多思,您不也是敏感多思嗎。”
說著,穆天琪就順著燭火的光線打量著自己的腳面,從翡翠樓回來的時候,身上總是會沾染脂粉氣息,而乳孃對香粉的感覺最是敏銳,所以此時乳孃微微皺著眉頭,這裡頭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為它吧。
“那你與敏玉結婚的當天晚上,你整出鬼怪的行頭,又是為了什麼,難不成,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
“心中有愧的人自然看到了鬼,心中無愧的人,自然是看不到鬼,乳孃,這件事情,你真的不需要為我操心太多,這漫漫前路,我還沒享受夠呢,怎麼可能這麼著急地自毀?”
說著,穆天琪將手指頭敲在了桌子上,那玩世不恭的樣子,從前都是面對旁人的,齊燕寧想不到,有一天,穆天琪也用來面對自己。
“孩子,今時今日都是我的錯,我若是知道你會對你母親的死因耿耿於懷,當年,我就不該告訴你,我原以為你能經受得住苦難,可是想不到,你也是一個受不住的。”
齊燕寧字字錐心,穆天琪的喉頭突然收緊,誰都不知道,這些年,每到雷雨的夜裡,他一個人是怎麼支撐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