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給自己看那塊玉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這女子是魔,代表邪與惡的魔。
然而就在剛才鳧丘在離那女子很近的時候,清清楚楚看見了她臉上的疲憊。魔也會感覺到累,也會有痛苦嗎?鳧丘在心裡自己問自己。
“好好收著這塊玉,如果有機會我們還會再見面的。”陰爻說完就準備離開,這是鳧丘突然開口問道:“魔族已經沒了,你還能去哪?”
陰爻聞言轉過頭來看了鳧丘一眼,面色如常,沒有多說什麼話,之後便消失在了門口。
剎那間,鳧丘已經沖了過去,想試圖拉住那個女子的手,但卻還是晚了一步,就這樣讓她走了。他呆立在原地,回想著剛才自己的行為,輕笑了一聲,自嘲道:“你這是在做什麼,擔心一個魔,保護一個魔嗎?”他蒼白著臉,不停用手錘著自己的頭。
忽然白玉再次閃爍了起來,鳧丘這才想起他手中的這兩塊白玉。他松開了手,把他們攤在了桌上。只見方才那個女子給他的白玉在放出亮光,而另一塊卻是黯淡如死物。
“鳧丘,求你幫幫我,林轍他出事了!”有人啜泣道。
一個股亮光從白玉中躍出,然後幻化成了人形。
是她。
在金河村遇到的那個女人,救了他一命的恩人。
鳧丘想象過很多種重逢的情形,也準備了一肚子難聽的話要當面嘲諷他們。但他萬萬沒想到,林琰以如此落魄的樣子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見她如此苦苦哀求著自己,便立即放下了他一直堵在他心間的怒火。
林琰告訴他,這白玉原來是一整塊,後來被虞休轍劈成了兩半,在她逃出魔界前,一半白玉放在了虞休轍的身上,另一半被陰爻拿著。
鳧丘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在北海中撿到的就是虞休轍帶著的,所以林琰之前才會那樣求他。
“也許是我和虞休轍真的很有緣分吧,那半塊白玉是我經過北海時撿到的。如果真的是他,那應該還在北海附近。你別急,總有辦法找到的。”鳧丘安慰道。
林琰有些意外,她沒有想到鳧丘竟然真的願意幫助自己,哪怕已經知道自己是魔。
在他們來到金河村調查附魂之事前,林琰就給虞休轍想了一個假名字,目的是為了不暴露他的身份,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關注。之後她又在離開金河村的時候給這個仙人留下了玉笛,也是她事先計劃好的,給虞休轍留下的一條後路。這樣就算有一天,虞休轍遇到了什麼危險,而魔族又不便出手,至少還會有鳧丘這位仙人可以幫他。然而這只是建立在鳧丘不知道他們身份的情況下。
魔行邪道,這是六界都公認的事實。想讓一個正道之人忘卻這種世人所公認的事實,破壞自己一直堅守著的除魔衛道的原則,是幾乎不可能的一件事情。更不要說讓他去救一個魔,去救整個魔族了。
現在鳧丘已經知道他們倆人是魔,再出手相救,那就成了所謂的與魔為伍,入歧途,自甘墮落。若被清夷道君發現,下場恐怕會比魔族之人還悲慘。
如果不是現在,她實在走投無路,她也不會讓鳧丘做這麼冒險的事情。
林琰臉上都失去了血色,不安與為難一覽無餘。
“你不用顧慮太多,我只當你們是我的恩人,現在恩人上門來找自己幫忙,我沒有不幫的道理。”鳧丘又道,打斷了林琰的自我掙紮。
“多謝。”林琰顫著聲說道。
後來,鳧丘又得知林琰現在只剩下了元神,根本不可能像常人那樣繼續生活,所以得一直藏身在白玉中,一旦被神抓住,就會遭受天劫之難。
他這一日像是活過了幾百年一般,知道了太多他花上再多年也知曉不了的東西。
原來魔也會處於四面楚歌的境地,也有躲不過的災劫。魔也會遭受身心與元神分離之苦,也會有要想盡辦法活下去的執著。
之後,鳧丘就去跟慧風禪師告別,雖然跟著他修行不過短短數日,但卻讓他頓然領悟到了許多的道理,讓他的想法走出太多不變通的世俗幻象。幸得慧風禪師的開解,鳧丘才能那麼快的就從痛苦中解脫出來,所以對於他來說,慧風禪師就是給了他從頭新生的師父。在拜別慧風禪師之後,鳧丘就立刻趕往了北海。他不敢在路上多耽擱,否則虞休轍就多一份危險。
苦尋了幾日,最終在北海之中的一處農戶家中找到了那個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虞休轍。
他除了滿身的傷痕以外,手上腳上還被釘滿了鬼刺,那是一種鬼族用來處置死囚的一種酷刑,通常被釘之處的所有神經會立即枯癟,血液流不過去,並且會在鬼針的刺激下回湧。被處刑者從鬼刺所釘之處先是枯萎死亡,然後是肉身變硬,最後是石化後的部位被風裂,化為灰燼。而身體的其他部位也會因為血液地回湧而逐漸膨脹起來,隨著血液的增多,會逐漸開始壓迫各種內髒。體內所有的髒器一起疼痛起來,會讓人生不如死。而在最後,髒器會逐個衰竭,面板也會承受不住血液的沖擊而導致整個人脹裂而亡。應該是有人想慢慢折磨虞休轍,所以給他定了鬼刺之後又在他的身上割滿了口子,這樣可以讓回湧上來的血能不斷流出,不至於脹裂而亡。然而滿手滿腳的鬼刺就等於廢了他的手腳,讓他的四肢一點點地枯竭而亡。
虞休轍是農戶家中的兒子出海時在石礁旁碰見的,當時他渾身是血,不過還能動彈,於是就把他帶回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