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大概是南翏又跟慧風打了小報告,就在後一天,他被慧風突然叫過去談了很久。長期的熬夜,再加上飲食不規律,導致面容極為憔悴,一時半刻也不能立馬恢複過來,所以他那天仍頂著那副鬼樣子去見的慧風。難得的是,他第一次在慧風的臉上看到了一絲驚訝與無奈。但之後就迎來了責罰,慧風就沒收了原本給他的那串藏經樓的鑰匙,並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他一頓,跟他講著什麼“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最後還讓他自己在佛像前跪了一夜,作為反思。
那一晚,佛像前,一個男人虔誠地跪拜著。從那以後,虞休轍就開始嘗試著放下,放下曾經的事情。他現在有了自己的名字——虞屹,他覺得這一次才是他第二次生命的開始,可以正真地重新開始他的生活。
但命運偏偏不按照每個人所期望的那樣安排,就在虞休轍已經慢慢被寺中的大家接受時,慢慢習慣著寺中的清靜生活時,那件東西卻出現了。就跟那把油紙傘一樣,出現的如此突然。
這天,南枝一大早就把大半的人叫走了,說是今天天氣好,要把藏經樓裡的書都搬出來曬一曬。虞休轍最近這幾天幾乎整日都跟在南翏後邊跑,曬書也便一同跟著去了。
大家把搬了出去的書,一本本都攤開擺在了石板上,還有些是實在沒地方曬的,就直接開啟小心地架在了旁邊的樹的樹杈上。
虞休轍是最後一個出藏經樓的,書都被搬走以後,露出了一層層孤零零的木架。忽然,他眼神掃到了門口的書架底下好像有什麼東西,於是趴了下去,側著臉貼在地上往那夾縫裡看。
裡面好像有一張紙!
就像是旱了許久的荒地突然迎來了一場大雨,他的心再次活躍地跳動起來。但就在他準備伸手去撈那張紙的時候,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虞屹,裡面的書都搬完了嗎?”
是南枝。
聽聲音,虞休轍都能感覺到他下一步就要跨進來了,於是他立馬做出了反應,起身抓起架子上剩餘的幾本書,然後又將其中的一本迅速扔在了腳邊。
南枝一進門便看見虞休轍正在撿掉在腳邊的書,他朝虞休轍走了過去,板起臉叮囑道:“小心點,別弄壞了這些書,我們師父可寶貝這些書了。”
虞休轍乖乖點了點頭,連忙笑著賠罪道:“南枝小師父,書已經快搬完了,這是最後的一批。”說著,揚了揚懷裡抱著的書。但南枝好像是個極其謹慎的人,他掃了一眼裡面,又檢查了一遍,見沒有遺漏,才幫著虞休轍拿了幾本書走出藏經樓。
而當大家都在忙著曬書的時候,虞休轍一人偷偷跑到林子裡。他裝出一副在打盹的樣子,其實並沒有睡著,只是閉著眼在冥想。
這個林子離藏經樓最近,有人要進藏經樓必定就要穿過這裡,所以為了防著別人在他之前撿走那張紙,他就一直守在這裡。雖然還沒有見到那張紙,但他總有種預感,那一定就是送傘人給他留下的東西。既然南枝說他們的師父對藏經樓裡的藏書都視為珍寶,自然那些和尚不會輕易去破壞那些書,所以那張紙是書中殘頁的可能性非常之小。至於他當初為什麼沒有找到的原因,有可能是當時他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書上,而忽略了地上的夾縫,當然也有可能是它原本就夾在書中,在他們搬的過程中掉落到了地上,然後又一不小心被吹進了夾縫。不過,還是第一個的可能性大一點,他仔仔細細把花了那麼多日子把每一本書都翻了一遍都沒掉下什麼東西,怎麼可能因為那些和尚只是搬了搬書就輕易地從裡面掉了出來。
起了風,春風格外的溫柔,吹動著虞休轍周圍的竹葉的同時也輕柔地吹撫著他的臉龐,他愜意地吹起口哨。此刻他的心情十分的平靜,沒有人來這竹林,想必除了自己,也沒有人會突然跑進藏經樓盯著裡面那些光禿禿的架子看吧。
過了不久,竹林響起了腳步聲,虞休轍機警地睜眼看去,卻發現是南翏。
看小和尚那慌慌張張的樣子,估計沒見到自己的影子跑來找了。於是他起身,拍掉落在身上的幾片竹葉,走向南翏。
“怎麼了?”虞休轍攬著小和尚的肩膀,跟著他一同走回他們曬書的地方,隨後又抬頭看了一眼天,問道:“南枝他們要收書了嗎,不過我看這天還好吧,沒有要下雨的意思啊?”
南翏搖頭,然後又抬頭盯著虞休轍,那眼神好像在問“你怎麼在這裡?”
虞休轍讀懂了他眼中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答道:“曬書太累人了,我躲到這裡偷個閑。”說完,攬著小和尚的那隻手又輕輕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他們回到了曬書的地方,見大家都在安靜地閉眼小憩。攤開在石板上的書,自己翻動著書頁,沙沙沙地響著。
半晌,太陽稍稍偏西,南枝怕大家動作慢不能趕在日落之前把所有書都搬進去而使書受潮,於是早早就催促起大家收了書。
一群人將外頭的書搬到藏經樓門口,然後再由虞休轍、南枝,還有幾個熟悉書藏書擺放的和尚負責將曬好的書重新擺放到書架的原位。
忙了幾個時辰,大家才把曬好的書重新歸置好。南枝在所有人都出去後,想再進去檢查一邊窗戶有沒有都關緊,但就在這時,他聽見身後有人喊:
“南枝小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