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似乎並沒有因為王淑兒的離開而有變化，一切還是如往常那般井然有序，不需要李杞檸過多的重複，各人忙著各人的事，即使偶爾有偷懶的，李杞檸也不會學王淑兒好言勸著，只是漠視，準確來說她是在消極怠工。
李杞檸邊泡著茶邊時不時掃麗音兩眼，近日來她似乎安靜許多，見到李杞檸也很是恭敬，說她做虧心事心虛吧，她與李杞檸說話也很坦蕩，只是不愛往人堆裡扎，大概是無緣首宮女的位置心裡不痛快。
泡好茶的李杞檸端著茶盞走到麗音身邊，見麗音忙著溫杯，並未發覺她過來，便在她身後輕拍著她的肩膀，李杞檸不過是十五歲的身軀，身量還沒有長全，看麗音時也略仰著頭。
而彎著腰，提著水壺的麗音回身瞧著，只掃了一眼還未瞧清李杞檸，等她定睛看清時，嚇得險些將手中的水壺丟在地上，她一手抓著水壺，一手扶著心口，臉上全然再無驚懼，而是堆著笑意說道：“檸姑姑是有什麼事吩咐嗎？”
李杞檸同樣堆起笑來，只是那笑意裡有些許玩味，她來到桌邊，將茶盞放在小木託上，在麗音的目光裡，慢慢地將茶蓋子掀開，解釋道：“之前多謝姐姐好意，幫我泡茶，都說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該報答姐姐不是？”
“姑姑哪裡話，都是奴婢該做的。”麗音心裡暗暗不安，眼中閃過幾絲慌亂，慌亂中她不敢看向李杞檸，嘴裡卻還是說著恭維的話。
李杞檸輕挑著眉，笑著伸出手，抓住水壺柄，掰開麗音的手後，提著水壺要將它放回桌上，眼看著距離桌面還有稍許距離時她就陡然鬆開手，讓水壺自然落在桌上，那輕微的響動讓麗音雙肩微顫，轉瞬間又恢復了平靜。
“姐姐不必怕。”李杞檸笑著將目光從麗音臉上掃過，接著落在桌上的瓶瓶罐罐上，拿起來聞著，換了幾個瓶子後，才點著頭，用銀匙舀了半匙，慢慢地，輕輕地，抖落在她端過來的茶盞裡，那動作看上去格外優雅。
她抬頭看著麗音的臉色由紅轉白，卻不以為意，待到將銀匙裡的白色細膩顆粒全部倒進去後，才雲淡風輕的問道：“之前姐姐是放的這個吧，不知道是放了幾匙呢？”
李杞檸又放了幾匙後，用銀匙在裡面攪著，接著將銀匙在茶盞邊輕磕著，放回桌上，輕輕地蓋上茶蓋子，對麗音說道：“時間剛剛好，姐姐端上去吧。”
她踮起腳湊到麗音耳邊，嗤笑道：“但願你能和我一樣幸運。”
“奴婢……”麗音抓著手指，有些不知所措，慌亂中抓著李杞檸的手，求饒道，“真的不是奴婢想害你，是王淑兒，是她讓奴婢這麼做的，她是御前首宮女，奴婢不敢不聽她的啊。”
然而李杞檸卻側過身子，猛得抽回手，輕蔑的笑著，看也不看麗音說道：“你還真會推卸責任，王淑兒已經出宮了，我還能將她找回來與你對質？當初那盞茶是你交給我的，無論是誰授意，我都會把它算在你頭上。所以說……去吧，把這杯茶端到陛下面前，不然這次我會當著你的面加鹽，下次什麼時候把它放在裡面就說不準了。”
麗音見李杞檸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將矛頭轉走，就更加慌了，現在李杞檸的等級是她惹不起的，於是慌張下，她再次抓著李杞檸的手，不停地求道：“奴婢知道錯了，你放過奴婢吧，奴婢發誓以後再也不敢有這樣的心思了。”
“那誰放過我？”李杞檸再次甩開麗音的手，眼中也生氣了怒火，若不是當時羽安帝心情還算不錯，只怕她早已經不能站在這裡了。
生氣歸生氣，李杞檸還是努力控制著情緒，不想讓其他人看出她的怒火，於是嘴角勾起笑，勉強和緩語氣說道：“此事想就此揭過也可以，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我初來有些事不懂，需要你的答案。”
李杞檸不容麗音答應就開始問道：“陛下喜甜還是喜鹹？”
“喜……喜甜。”麗音抬頭看著李杞檸，緊張得嚥著唾沫，“陛下喜歡甜食，但是很少吃，不過確實不喜歡太鹹的食物。”
“那陛下冬季吃火鍋，是喜歡清湯還是多紅椒？”李杞檸再次開口問著，她明明知道答案，卻還是問著，想用此試探麗音是否會說實話，也可以驗證那本書是否真的是錯漏百出。
這次麗音沒有猶豫，直接開口回道：“清湯，陛下說過冬季應吃些清淡的，可以養胃。”
可是李杞檸卻忽然斂了眸光，盯著麗音，佯裝著微怒的樣子說道：“你懵我是吧，淑兒姐走時留給我一本書，明明寫的是多紅椒，你竟然現在同我說是清湯？”
聽此麗音忙打量其他人幾眼，見她們忙著自己的事，這才湊到李杞檸身邊，用極其小的聲音解釋道：“那本書是王淑兒之前的首宮女留下的，都是御茶院的老傳統了，用來捉弄新的首宮女的。”
這時李杞檸心中瞭然，難怪書上都是紅色批註，甚至批註比原文還多，想必都是王淑兒經歷過後才逐個更改的，她必定為此心中也有許多不平吧，本可以報復以後的首宮女，卻還是選擇將此終止。
李杞檸心中不禁有些暖意，她與王淑兒相處數日，本以為她是場面人，處事圓滑，沒想到心底卻是良善之人，真是應了那句話：過來人知道後來人的苦，因為過來人已經提前走過了後來人的路。
“原來如此。”李杞檸淡淡的說著，接著緩和了語氣，“奉茶的時間到了，我剛才準備了兩盞茶，現在看來這盞是端不上去了，既然如此，那你就拿著那盞茶去交差吧。”說著她回身指著不遠處她泡茶的桌子，那裡有盞茶靜靜地放在那裡。
麗音自是欣喜，趕忙走過去，將茶盞放在木託上端著往門外走去。
李杞檸終究沒有忍心報復，不是因為麗音，而是因為王淑兒，王淑兒的善良讓她選擇了原諒，或許她會永遠記得那個處事隨和說話溫婉的姑娘。
再冷眼看著其他人，都在低頭忙著手裡的事，李杞檸微微揚起頭，她與麗音的話她們不會聽不見，若是在今日這般談論後，還有敢害她，那她絕對不會再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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