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一個頭發半白,尖嘴猴腮,身材瘦削的中年人正坐在公寓的客廳裡面,他老淚縱橫,皺紋遍佈的手顫抖地指著劉益奇秦回他們。這番模樣,若是不清楚的人都會為之悲慟,但這樣的情景已經上演了數次。
“我要我的兒子,你們還我的兒子!我一個老人家身體又不好,無依無靠,好不容易到了享清福的年級卻遭受這樣的打擊,你們還是人嗎!”他一邊哭一邊喊著,那聲音像是一把利刃穿透整個房間。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凝重,而沈鷗已經眼眶紅了。
誰都會想起那天,烏黑的鋼琴下,是一灘殷紅的血跡,彷彿那血跡,就是未來混沌生活的枷鎖。那天白布將冰冷的實體掩蓋,這個世界,少了一個生靈。
那也是所有人第一次見到衛子野,跪在地上,像是中彈的野狼,撕心裂肺地哭喊著,似乎滴落在地上的不再是生理鹽水,而是血。
從那一刻開始,整個樂隊沉淪了。
所有歌刪除,蜷縮於昏暗潮濕的地下。
那天下著暴雨,卻沖刷不走罪孽。
而那天,這個中年男人沉溺於賭桌,就算是火化,也沒有出現。
每年清明節,跪在墳頭的,永遠是衛子野。
這個男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安葬在何方。
“對不起。”秦回九十度鞠躬,“我們很遺憾。”
“遺憾!遺憾能把我的兒子還給我嗎,我的兒子啊,我真想到地下去陪你!”他哭吼著,“你們能理解我這個做父親的心痛嗎!”
這場戲,演得逼真。可他們卻被壓製得喘不過氣,伸不出揭穿的手。
“我們給您安排住處,如果您以後有什麼身體上的問題,我們會給您找最好的醫院,不會讓您四處漂泊,無依無靠。”
中年男人突然愣住了,止住眼淚說道:“我這個老東西不想麻煩你們這些小朋友,不需要你們為我這個老東西多費心,昨天不是說好了嗎!就按那個!我好心只要十萬,可這十萬哪裡抵得過我的兒子的命啊……”
“這。”
“這什麼!”中年男人看出了,樂隊並不想給這個錢,“你們什麼意思!出爾反爾是吧!你們這些殺人兇手是真的一點良心也沒有,難道你們的心都被狗吃了嗎!”
砰。
一直沒出現的衛子野,突然推開了門。
“這件事情,的確是我們的錯。”衛子野上前,“陳叔叔,我們都說了,等您以後年紀大了,以後有什麼意外我們擔保,那可比十萬塊錢要值多了吧。”
“不需要!我就要十萬!我不想麻煩你們這些小朋友啊。”
“不怕麻煩。”衛子野說道——
“就怕貪得無厭。”
“你這話什麼意思!”
“十萬十萬,請問什麼時候是個頭?”
“你——你這個小兔崽子!”
秦回他們都震驚地看向衛子野。
以前,每次遇到這樣的情況,衛子野每次都是給錢的人。他無法將自己從這段過去中救贖出來,他抽煙喝酒泡吧打遊戲,都是在逃避。他曾經很熱愛音樂,因為這件事情以後,甚至一個月不碰樂器。
他將鋼琴鎖上,一個人搬了出去。
這件事,是衛子野的軟肋。
可此時,他願意放下那些自己給自己的包袱。
真令人無法想到。
“我們給出的條件已經說了。”他淡淡的,甚至有些冷。
“我的兒子啊!爸爸也不想活了!爸爸不能沒有你,這個黑暗的世界啊!白發人送黑發人啊,兒子爸爸想你。”
“我們很抱歉,以後我們會照顧好您,不會讓您無依無靠。這是我們對得起陳瑞的做法,他是我們重要的兄弟。”
“叔叔,請您不要在消費陳瑞了。”劉益奇急忙上前幫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