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傳來的喊叫聲打斷了趙德昭的思索,趙德昭回頭看去時,卻見一名文人打扮的男子快步跑上了二樓,衝著之前那桌拼命吹噓趙光義門生柴成務的文人大聲說道:“就在剛才,名滿京城的柴成務柴大才子,與幾位朋友現身在了金明池!還在金明池的湖心涼亭之上,留下了一首新作的詩詞!”
這一桌文人明顯都是柴成務的粉絲,聽到了這話之後,沒有一個不是大聲驚呼,紛紛說道:“柴寶臣到了金明池?還在金明池的涼亭裡留下了詩詞?這擺明了是在公開宣佈,他今年穿定了紅袍啊!”
“兄臺,柴大才子的詩詞你抄來了沒有?能不能念來讓我們聽一聽?”還有粉絲這麼要求。
來報信的文人沒有讓柴成務的粉絲們失望,很快就從袖子抽出了一張紙,大聲說道:“都靜一靜,靜一靜,且聽我念柴大才子剛才在金明池新做的詩!”
已經被內定為本科狀元的柴成務確實名頭不小,聽到有人要念他新作的詩詞後,不見大堂裡的客人紛紛安靜了下來,那些坐在雅間裡的文人士子也紛紛起身出門,走出雅間傾聽柴成務的詩詞,趙德昭和安德裕也停止了交談,把目光轉到了那名抄來詩詞的文人。
那名文人明顯也很享受這種被人注目的感覺,先是裝模作樣的咳嗽了一聲,然後才大聲說道:“諸位,柴大才子這一首詩,是寫給前朝著名孝子淳于公的,還是一首七絕!”
仔細的介紹了柴成務詩詞的背景後,那文人這才搖頭晃腦的念道:“九霄析命降絲綸,榮列青宮聽侍親。著甚顯通天上籍,循陔重看每邊春。入為鴛鷺行中客,歸作煙霞象外人。一自二疏東去事,唯公千載斷芳塵。”
“好!”
那文人才剛唸完,酒樓上就爆發出了一片喝彩聲和鼓掌聲,不少人還大聲說道:“好一句唯公千載斷芳塵,簡直是把淳于公為了奉養父母自願放棄官職的孝行形容得淋漓盡致,繞樑三日,餘音不絕!”
柴成務的這首詩確實寫得不錯,就連心高氣傲的安德裕都忍不住鼓了兩下掌,不過讓安德裕意外的是,坐在自己對面的趙德昭卻是神情淡定,似乎對這首屍非常不以為然,安德裕便忍不住好奇問道:“賢弟,伱對柴寶臣的這首詩怎麼看?”
“沒什麼了不起,僅僅只是堆砌華麗詞藻而已。”趙德昭的回答還真不是在狂妄自大,讀過無數後世驚才豔豔的名詩名詞,柴成務的這首詩在趙德昭眼裡確實算不上出色。
“賢弟大才,想不到這樣的詩詞,都難入你的法眼。”安德裕微笑著恭維了一句,又看看那些正在拼命吹捧這首詩詞的柴成務粉絲,安德裕臉上突然露出了嘲諷神色,低聲笑道:“二王爺為了讓世人知道他有伯樂之才,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因為就坐在安德裕的對面,所以他的這句嘲諷之語雖然聲音不大,趙德昭卻聽得清清楚楚,也馬上就明白安德裕同樣看出了這是自己車神二叔安排人演的戲,便笑道:“兄長法眼如炬,二王爺為了讓天下人知道他有識才之能,確實費了不少功夫。”
安德裕笑笑,又說道:“不過柴寶臣也當得起這樣的吹捧,就愚兄這幾天與省試考生的接觸來看,這一次省試能夠從他手裡搶走狀元紅袍的人,恐怕很難出現。”
雖說與柴成務無冤無仇,可是為了與車神二叔爭寵搶風頭,聽到這話後,趙德昭還是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兄長,那如果這一科你也參加省試呢?那柴成務還能不能穩穿狀元紅袍?”
安德裕沒有急著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後才語氣遺憾的說道:“養育之恩等同再造,不管有多大的把握,愚兄都必須要為義父守滿三年的孝。”
聽口氣發現安德裕似乎很有把握,又透過交談發現安德裕的確是有真才實學的人,趙德昭眨巴眨巴了眼睛後,心裡便想出了一個餿主意,開口說道:“兄長,關於你執意要為義父守孝三年這點,小弟想說幾句,不知可否?”
“請賢弟賜教。”安德裕十分禮貌的回答。
“那小弟就冒昧了。”趙德昭點點頭,這才說道:“兄長,雖說你的孝心天地可鑑,日月可證,但小弟還是覺得兄長你忘了一件更加重要的大事,那就是你的義父為了什麼要把你養育長大?”
“義父他為了什麼要把我養育長大?”安德裕若有所思。
“對。”趙德昭點頭,又說道:“兄長,在小弟看來,你的義父之所以待你如親生子女,原因除了他與你的生父交情深厚之外,更大的目的還是希望你能夠出人頭地,為國效力,為民請命,留芳名於千古!”
頓了一頓後,趙德昭又接著說道:“兄長,你有沒有考慮過這麼一個問題,倘若你能放棄守孝,參加本科省試,並且一舉拿下頭名狀元,那麼你的義父大名將被世人如何傳誦?後世的史書之上,又將為你的義父留下何等濃墨重彩的一筆?”
“下一科我一定參加省試,也一定不會辜負義父的養育之恩!”安德裕回答得既果斷又自信。
“可是兄長又浪費了至少一年時間啊。”趙德昭提醒,又說道:“先不說明年是否繼續舉行省試,就算朝廷明年繼續開科取士,兄長你也白白浪費了整整一年時間,以兄長你的才幹能力,一年時間,你能為朝廷效多少力,又能為百姓請多少命?兄長你的義父如果泉下有知,知道你為了守孝而白白錯過無數為國為民的機會,他是會高興呢?還是會遺憾?”
安德裕沉默了,趙德昭乘機繼續慫恿道:“兄長,依小弟之見,你最好還是立即去中書省報名參考,然後拿下今科狀元,如此一來,既可以更早一些為朝廷效力,為百姓造福,又可以讓你的義父名滿天下,你的義父如果泉下有知,也一定會歡喜不盡啊。”
很可惜,雖說趙德昭都已經強詞奪理到了這個地步了,安德裕沉默了一段時間後,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說道:“賢弟一片好意,愚兄心領了,但是無法,愚兄已經在家鄉許下諾言,承諾一定要為義父守孝三年,愚兄絕對不能言而無信。”
聽到這話,趙德昭當然是大失所望,可是讓趙德昭意外的是,安德裕竟然又這麼說道:“不過賢弟的話也說得很對,愚兄既然受了義父大恩,對他最好的報答,就是盡最大努力讓他青史留名。”
言罷,安德裕轉向了自己的兒子,吩咐道:“大郎,你沒有在家鄉人面前立過誓言,不用陪著為父守孝,明天你去中書省報名,參加這次的省試,替為父拿下頭名狀元,讓你的義祖父名揚天下。”
“啥?叫你兒子替你去拿下頭名狀元?你當這個朝廷是你家開的,頭名狀元想拿就拿?”
趙德昭徹底傻眼,做夢都沒想到安德裕能夠說出如此狂妄的話,而更讓趙德昭傻眼的還在後面,聽完了父親的吩咐後,年齡與趙德昭相仿的安大郎竟然拱了拱手,平靜說道:“孩兒謹遵父命。”
看看錶情平靜的安德裕父子,趙德昭突然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暗道:“不是在做夢,這父子倆,該不都是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