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觀音雖有神農後裔的血脈,但究其真正的能力卻是下乘無比。璽淵與長生何等眼力,自是一開始就看出許觀音身上的弊病,修為低下不說,體內也藏有諸多隱患。故而,最初璽淵才會說她乃愚笨之人,白白將神裔之體糟蹋成這番模樣。
可任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面對劍冢許觀音不但沒有退逃,反而是毫不退縮的迎難而上。經由此事後,長生對她更是刮目相看,越發肯定自己當初執意將許觀音留在谷內是正確的決定!
那丫頭,著實能給人驚喜!
想起劍冢內恐怖的情形,長生紫眸內浮現起一抹疑惑,忍不住低問出聲:“那丫頭,莫非是不怕死嗎?”
不怕死……
璽淵眼波微一動,腦海中浮現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卻帶著熾焰般的堅韌、偏執與不甘。
她說:不想死……
璽淵眸子微斂,視線垂落在自己的左手上,其實似還殘留著一絲不屬於自己的溫度。他微微摩挲著指尖,輕眯著眸子,恍若夢魘般的在心頭浮蕩著一個聲音:
不想死……
不想死!
面具下,他唇角不禁揚起了一絲,似恍然明白了什麼,那常年冷漠深沉的灰黑眸子中暈染出一抹奇異的色彩。
“不怕死?”璽淵輕聲低吶,眼中那抹奇異的色彩愈發斑斕。那些斑斕,幻化成了一個纖細的身影,雖是狼狽難看的匍匐在地,掙紮著向前,卻帶著直透人心的詭魅力量讓人難以忘懷。
那時女子衰微的低喃聲,在耳畔回蕩不絕。
怎會不怕死……
璽淵斂下眸子,就是因為怕死所以才悍然無畏的迎頭而上,那家夥怎會不怕死!
片刻後他睜開,灰黑的眸子又恢複以往,卻在顧盼間不禁流露出了一絲以往從未有過的神采。
“那女子分明是天下最怕死的才對……”輕嘲一般的聲音從銀色面具下緩緩傳來。
長生驟然聽聞,頗為驚異的瞧了他一眼,卻並非因為他所言之語。長生心裡生出一絲疑惑,難道是自己錯覺?為何他總覺得方才那聲音裡竟帶著一絲笑意。
……
藥池內,一個纖細的身影靜靜的躺在其中,凹凸有致的身體勻稱無比,白皙如玉的肌膚嫩滑的猶如羊脂。巴掌大的小臉兒上,娥眉淡掃而過卻在落尾處微微上揚,帶著一抹飛揚的英氣,其下纖長濃密的睫毛似兩把蒲扇,在眼瞼下投下兩片陰影,她便這般靜靜的睡著,花蕊般的嬌唇不自覺的上翹起一抹弧度,似做著什麼美夢。
璽淵走進藥池的剎那所見便是這樣一幕,在深綠色的藥池內女子恍若一朵白蓮,恬靜安寧的沉睡在其中。
那芬芳的藥香在彼時似多了一股魔力,勾動著人心,讓人不禁想要深吸一口氣,目光卻不願從這動人的圖捲上移開。
“怎麼回事?”璽淵移開眼,視線轉向恭敬伺候在藥池旁的鳶尾身上。
許觀音受傷,梳洗療養之事自不可能勞駕長生與璽淵動手,鳶尾本是極樂谷中與許觀音最熟稔之人,由她來照顧自是再好不過。
獨自面對璽淵,鳶尾顯得無比拘謹小心,那雙靈動的水眸裡不覺帶著一抹慌亂,猶如小鹿般楚楚可憐,但這一切對眼前這個男子似全無一點效果。鳶尾不敢懈怠,忙從懷中拿出方才璽淵所給的璇璣丹,道:“方才我試過將丹藥餵食給她,可觀音現在神智不醒全然吞服不下,鳶尾修為不夠,若貿然替她煉化璇璣丹過渡藥力,又恐浪費了此等寶物。”
鳶尾小心翼翼的說完,擔憂的偷瞄了璽淵一眼,心裡無比不安。她也是左右為難,長生素來寵愛她,對於這枚讓長生都眼紅不已的丹藥她自也有所耳聞知曉其重要性。
若自個兒貿然為許觀音煉化藥力,這中間若是出了什麼差池,任十個她也賠不起這一枚靈丹!但以她在極樂谷百年來多璽淵的認知,眼前這男子絕對是個冷石心腸的主兒。
璽淵既願意為了許觀音拿出璇璣丹這等寶物來,讓她震驚不已。但她並未多想,只以為一切皆乃許觀音透過了劍冢考驗,真正成為秘教傳入,璽淵不願傳承斷絕這才拿出璇璣丹,救助許觀音。
心存著這一絲念想,鳶尾這才敢鼓起勇氣驚動璽淵。
說完此事後,璽淵卻半晌未見有所反應,鳶尾心裡不由打鼓,越發侷促不安。
沉默了過了近乎半盞茶的時間,鳶尾已緊張的雙腿發軟,才聽對面傳來一絲動靜。
“……你先替她穿好衣物,然後退下罷!”這聲音略顯僵硬,似帶著難以啟齒的磕磕絆絆。急匆匆丟下這句話,璽淵轉身就走到屏風之外。
鳶尾杵在原地,看著那該是冷漠傲然的人以從未有過的慌亂心虛的腳步消失在眼前。她眨巴眨巴眼,愣了一下,轉身看了一眼藥池中許觀音赤裸的嬌軀,水靈靈的大眼睛裡登時流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
緊接著,她難以置信的張大嘴,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屏風外那抹身影。她那張俏麗的小臉上頓時七彩紛呈,糅合了似驚似乍、似笑非笑等諸多情緒,一張俏臉別提有多麼扭曲。
屏風後璽淵身形微微一動,鳶尾一驚,忙低下頭去收斂神色唯恐被璽淵發現半分,她轉身快步朝藥池走去,拿起一邊錦兀上的衣衫,看著池水中女子那動人的嬌軀,死命忍住笑意,在心裡不斷咆哮道:難道方才那半盞茶的沉默,竟是因為羞於面對這具美麗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