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謹慎無比的看著腳邊,每三秒上前一步,一抹冷汗從她額上緩緩流了下來,她已計算過,三秒一步乃是最慢的底線,只要她停頓過長她腳下的臺階立馬就會碎裂。
而方才她走的這一段路都盡數焚毀在火海之中,深吸一口氣,許觀音竭力保持著鎮靜,不再看腳下,保持著不疾不徐的節奏繼續前進。
倏然,她身形僵在半空之中,背後的火光照亮了前方的路。卻見那原本一丈寬的長階倏然開闊了起來,密密麻麻的尖銳弧度逐漸顯影,卻見這條不知盡頭的長階上,橫七豎八猶如森林般在整個同道四合插滿著無數把劍!那些長劍似從萬年前變堆積在此,卻無一列外的都折斷了半邊,斷劍成林,地面上劍身上潑灑般的密佈著一片片黑色的血跡,那些血跡之多幾乎覆蓋在整片劍林之上,不知歷經多久年月,那些鮮血已化為血沁深深沒入劍身上。
許觀音看著那些詭異陰沉的斑駁血跡,腦海中倏然出現一幅畫卷,那是一個個在劍林中萎縮的身影,而這些身影不過膽怯的想要抽身離去,萬千劍戟猶如瘋狂的海浪將那些身影撕成粉碎,絞殺為血沫,猶如花肥一般澆灌著這片斷劍之林。
“半途反悔,則萬箭穿心……”璽淵警告的話語再度在她腦海中響起。
那些血跡便是當年那些人留下的嘛?
許觀音心頭一麻,腳下松動的感覺提醒她不可再遲疑。屏息凝神,她朝著那方斷劍之林一步步走去。
火光映照下,一道道森冷的劍光斑駁放肆的充斥在整條長路之下,猶如一條銀鱗的長龍由近致遠的直沖而上,至那未知的頂端。
黑暗剎那被劍光抹殺,這條不見盡頭的巨大通道中,那些不知何名不知隕落才劍斑駁密佈在每個角落,頭頂,身側,腳邊……
許觀音一步步靠近,沒走近一步,她就感覺腳下的臺階似在顫動,似心跳、似哀鳴、似咆哮……
不!不對!許觀音凝神看著那些斷劍,看著那一道道如有靈性斑駁的劍影,是劍在動!
劍冢!這才是劍冢!
許觀音呼吸一窒,不敢放鬆絲毫,最後一步,最艱難的選擇!
後方是巖漿地獄,前方是埋骨劍冢。
回頭必死無疑,前進許有一線生機!許觀音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氣力都凝聚在自己的雙腿之上,凜然的邁入劍之墳冢中。
就在許觀音進入劍冢的剎那,背後火燒般的灼熱感突然消失不見,她吃驚的回過頭,卻見那斷裂的階梯,灼人的巖漿火海都消失不見,長梯又恢複了最初的模樣,不變的只有她身前這片墳冢。
許觀音不敢放鬆絲毫,保持著三秒一步的速度繼續前進,她不敢停留,在這片劍冢中若是耽擱等待她的不定是比巖漿火海更恐怖的威脅!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鋼鐵摩擦的聲音在劍冢內緩緩響起,由弱至強,一點點霸佔整個空間。
許觀音走的極為艱難,腳下分明是平坦的階梯,她感覺確如行走在刀尖上。自己似變作了一個籠中之獸,那一聲聲咔擦咔擦的聲響,似懸掛在她頭頂磨刀霍霍的鍘刀,不知何時便會無情的斬殺而下。
這是一種極度的恐懼,讓人直面死亡前的那一剎那,所有的恐怖都在未知的情況下被無限放大。那一聲聲劍聲帶著霍亂人心的詭異之力,不知覺見人逼向死亡,精神肉體似都遊走在刀尖之上。
許觀音死死咬住唇,那縷縷劍聲直襲人的神識,而她神識被封印全然無法施力抵擋,只能憑借堅韌的意志一步步硬抗下來。那一陣陣如魔音般的劍聲,時而低緩似危險將散,但卻在你放鬆警惕的剎那猛地高亢起來,猶如下一秒那把死亡的巨劍就要斬落在你頭上!
精神在這種極端的刺激下每一分都變得極為敏感,許觀音不知自己是如何堅持下來的,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充斥著血絲,紅唇已被咬的開裂,血跡沿著唇角滑落而下,她每前行一步,地上便濕潤兩點,冷汗如瀑,打濕了她全身的衣衫。
就這般一步一步的堅持下去,許觀音前進的速度越來越慢,由最初的三秒一步到最後近乎半刻才有所動作。
無盡的劍冢中女子的身影搖搖欲墜,似下一秒就要倒下,但每每在她將要摔倒的剎那,無形中似有一股力量在支援著她,佝僂顫抖的身軀,一點一點的撐起來。
一步……良久……再一步……
黑暗中,一雙灰黑的眸子隱匿在其中,暗如深淵,似潛藏著攝人魂魄的黑洞,那雙眸子一動不動,緊緊落在劍冢中那抹堅韌的身影上。
隨著女子身影的不斷前進,從最初的小心謹慎至最後的搖搖欲墜,但她前進的腳步卻從未斷絕。
刀光劍影中,無邊殺意下,究竟是什麼力量支撐著她一直走下去?
明明是個修為弱小如螻蟻的存在,何以有這麼大的勇氣與死亡直面作對!
璽淵凝視著劍冢內那抹身影,那冷漠封凍的眼眸內不知何時泛起一絲漣漪,女子每邁進一步,他眸中越發蕩起一絲波瀾。他分明隔絕在劍冢之外,卻感覺似有一個奇異的力量從劍冢內溜了出來,攥住了他的視線,攥住了他的心神,讓他難以從那道身影上移開。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