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劍依舊是利劍,殺人的技巧,作戰的方法,即使生疏,卻絕對不會遺忘。
那銘刻在骨頭之中,連年徵戰之下所遺留下的印記,十數年來悽慘的生活,反而讓這些更加的清晰。秦軍的營寨依照地勢而建,堅固無比,橫隔在交通要道,滎陽城前。
當第一聲號角聲起,諸侯聯軍便發起了沖鋒。
秦軍的利弩並沒有讓這些人退卻。在諸侯聯軍五倍的兵力之下,即便是那漫天的箭雨,也依然無法擋住那兇猛的攻勢。
所有人都明白,只要這道防線攻破,那麼滎陽城外,便再無險阻。
破滎陽,入三川,叩函谷。
弩箭與盾牌的撞擊聲,弩機扣發的機械聲,馬蹄嘶鳴聲,士卒們的嘶喊聲,種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戰場之上,已經進入了最為白熱化的境地。
諸侯聯軍已經攻打到了營寨的牆邊,雙方正圍繞著這座城牆你爭我奪。
一襲白衣,公子扶蘇站在高處的山峰之上,看著底下的交戰場景,神情冷徹。
他的身邊,昔日的昌文君,現在的楚王緩緩的走了上來。
“怎麼樣了?馮劫答應了麼?”公子扶蘇回轉頭,靜靜的問道。
昌文君的臉上現出了一股無奈,搖了搖頭,說道:“沒有,而且,馮劫連看也沒看,就把陛下的手術送到了鹹陽,以示自己無私念。”
這個結果,扶蘇似乎早有預料,可是當昌文君真正說出來的時候,他的臉上還是留有了一絲的詫異,或者說,是疑惑。
“馮劫如此不留餘地,難道他認為此戰,朕必然會輸?”扶蘇緩緩而道,語氣平緩的讓昌文君感到可怖。
帝王之威,不外如是。
昌文君如此想著,說道:“滎陽十萬軍,邯鄲十萬軍,南陽十萬軍。嬴子弋的兵力分散至極,南陽不論,其他兩地我們在兵力之上佔有極大的優勢。只要滎陽一下,佔據敖倉,我們便可西入三川,李由的幾萬兵馬是擋不住我們的。”
“沒錯,朕是這麼想的,關東諸侯也是這麼想的,甚至就連底下在拼殺計程車卒,也是這麼想的。”扶蘇的臉色依然平靜,只是那眉間凝集所透露著淡淡的憂鬱卻是更加深重。
“只是有一點朕還是不明白。”
昌文君向前一步,說道:“陛下,您在擔心什麼?”
“你看!”扶蘇伸出了手,指著底下計程車卒,說道:“這些人的臉上的表情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如此的拼命,甚至不惜死?”
這位帝王的問題讓昌文君一時沒有想明白,士卒拼命難道不好麼?
“若是他們是我麾下的精銳甚至是徘徊於各郡急切想要回鄉的關中子弟,他們這麼拼命,我都能明白。可是這些人只是各路諸侯臨時招募的舊卒,朕與他們來說甚至可以說是十分陌生。對於一個陌生人,他們又為何要如此的不惜性命?”
昌文君一時噤言,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甚至不敢回答。
或許佔據至高之位的扶蘇從來不會去在意,可是在底下的昌文君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個不能言說的事實!那便是在關東諸侯,諸子百家乃至於整個天下人的心中,那個高踞關中的秦帝才是他們真正的敵人,代表著他們至死也想要消滅的’暴秦’!
而如今的扶蘇身為一代帝王,手握數十萬大軍,掌握著關東各郡的生殺大權。無論是各路諸侯,還是農家這樣的大勢力,都被他以權術與手腕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士卒們愛戴他,江湖勢力敬佩他,將領們效忠他,甚至是那些各懷異心的諸侯,也都在他手下聽命,不敢有異言。
昌文君相信,扶蘇他日若是入主關中,一統天下,必定會是雄才大略的一代帝君。
只是,盡管如此,在天下人的心中,扶蘇已經與那個’暴秦’沒有了多少的關系。他們的敵人是關中的虎狼之秦,是那個在未央宮中發號施令的秦帝,是那個由秦皇建立並一手維持的暴政。
扶蘇沒有意識到這一切。昌文君是明白卻也不敢說出來。
“那自然是因為扶蘇陛下聖明燭照,能夠帶領他們痛恨乃至於恐懼的’暴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