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石臺,兩盞瓷瓦杯,盛著的酒也微白中閃著澤潤。
“好奇特的酒,甘香之氣綿柔不斷,口味該是不算太壞。”許逸仙舉手拾起一杯放在唇間輕抿,嘴畔忽地泛起一絲純醉的笑意。
嗡……
韓再忽地眉頭一緊,只覺眼前這般情景他似曾相似,仿若不止一次經歷。於許逸仙稱讚的話一句未曾聽在耳中,只彷徨般問道:“我們曾見過嗎?”
許逸仙搖搖頭,道:“百年來首次重遊故土,咱們應該不曾見過。”
韓再詫異,隨後淡然一笑,“想不到姐姐竟是仙修,韓再失禮。”
“無妨,你這裡不是叫做忘我谷麼。我如今算是悟,至少在這酒桌面前你我還是朋友。”罷她自斟再飲,“這酒當真不錯。”
“來慚愧,我這人喜好酒。這谷的北畔長有一種草果,味甘甜芬芳,不知怎地就想起用它來釀酒。這谷中氣候宜人,一月間竟真給我釀出了幾壺濁酒。姐姐若是喜歡待會兒我讓唐寧給你拿來。”韓再道。
“若不是知道我們不認識,我倒是真覺得你跟一位故人很像。這份灑脫蕩然,簡直如出一轍。”
“只可惜我不是那故人,姐姐可不許將我當做了誰,不然我可會傷心的。”
韓哥繪聲一笑像足了生嫉恨的姑娘,只逗得許逸仙哈哈大笑。
許逸仙同樣很灑脫,竟真的在谷中住下;甚至還親自去採摘草果來請韓再幫忙釀酒,看得出她真的很喜歡那酒的味道。
“恩公,谷外來了兩個人想要見您。”唐寧滿頭是汗的跑來。
韓再放下手頭的活兒走出來,遠遠地就看到兩個男子站在谷外,一雙眼卻好似飛進了谷中,只看那些往來的罪奴。
不動聲色的輕笑,韓再不覺暗語:終於露面了。
“是你!”蕭辰看到韓再的時候詫異開口。
韓再早已明白一切,卻還是詫異開口:“兩位認得在下?”
蕭辰這才想到那一日刺殺姓童的他是蒙著面,本來得手的計劃卻被韓再橫然破壞。這麼會兒看到韓再在這裡很是詫異。他們蹲點了一個多月,竟從不曾發現那谷主竟然是韓再。
“算是。不過我無意與你深交,今日來也只想問你一件事情。”蕭辰道。
“我這人從不吃虧。你想要問我問題,就要回答我一個問題作為交換。怎麼樣?”
“好,我問你,為何要買來這麼多罪奴在這谷中?”蕭辰直接了當。
韓再毫不猶豫地答道:“為了把你們釣出來。”
二人聽後徑直退出七八步,更是滿臉警覺地看著韓再。
“你果然有問題!姓童的果然夠狠毒,竟然肯花費這麼大的價錢來算計我們哥倆。”另一人道。
“我沒心情聽你們猜來猜去的,我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該我問了。”韓再道。
“你不用問了,我是不會告訴你復青幫的任何訊息。”
這人傲嬌側首,只讓韓再哭笑不得,“就你這腦子,復興幫到底是怎麼躲過滄瀾皇家層層追捕的?”
“你在侮辱我?士可殺不可辱!”
“一邊玩去,你對我沒什麼用。”韓再一巴掌掃開這人,最後看向蕭辰,“我想要知道罪族裡二十五年內有沒有出生後被送走的男嬰?”
“這範圍太大了,我復興幫雖然心繫每一個罪族後人,但是全滄瀾幾百萬的罪族根本不可能徹查清楚。被送走的太多了”蕭辰道。
韓再有些絕望,看來他此行怕是徒然了。
“你……也是罪族之後?”蕭辰見韓再如此不禁猜測。
他搖搖頭,“我不知道。或許是,只是想要找到親人太過渺茫。今生殘念無了,不過此行倒也無憾了。”
“你若真是罪族後人,又為何阻止我們去殺那姓童的?”蕭辰問道。
“若無童家先祖,當年嵐郡死的就不止七萬人了。如今青周亡國,你們的忠臣之心也無愧皇室,何必再搭上無數子孫後人。”韓再勸道。
“哼,我們為青周遺民,即便國亡了還是青周人。我本以為你做這麼多算是不曾忘本之人,不想竟也是貪圖生念之人。”蕭辰大喝。
“你為青周遺民,可曾經被青周滅了的前朝呢?他們的遺民又是誰?你們不算嗎?”
一語嗆得蕭辰啞口無言,韓再隨後嘆息,道:“當年老將軍捨己為了你等換來活命機會,雖然當初嵐郡的人被降了罪。可若沒你們復青幫的折騰,罪族早已經融入正常百姓哪裡還有今日無窮盡的悽慘生活。有你們在,他們敢輕易放走訓奴所的人嗎?”
沉默。
蕭辰不知該如何回答,甚至在韓再的狂轟濫炸之下動搖了多年的信念。轉頭便跑,他害怕,害怕聽到韓再的話,害怕自己真的會摒棄多年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