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從躺椅上站起,捧起了暮天涯的臉。
“你和他長得還真像,”她把一顆琥珀狀的晶體憑空塞入了暮宇的下丹田。
“可惜我鬥不過暮湘,他把我的孩子搶走,我那無情的丈夫也不肯幫我。他從不懂反抗自己的父親,我只能狼狽回到林族,最後壽元耗盡,靈魂歸於幽塔,再活一世。”
“我本以為我的孩子,會和他父親一樣冷酷無情,直到他找上門來,請我為他證婚。我欣喜若狂地同意了,但當我的小孫子出生,卻需要求暮湘來救治的時候。我才知道,我犯下了多麼愚蠢的錯誤,天涯。你本來應該會有萬中無一的資質,強大無比,王者境界就可以力敵一切,甚至尊者也並非戰不得的。可你的資質卻相當於是天生殘疾,雖然我恨你們暮氏,但我真的不想會這樣!”
女子,是天涯的奶奶,她愛她的孩子暮醒,也愛天涯。她恨,恨的是她丈夫的無情,恨的是暮湘搶走了她的孩子。
八代神王,暮醒王,就是在暮湘的親手培養成才的。
此刻她的身影慢慢變得透明,乃至要消散,她等了很久,數千年過去,她依靠著幽塔再活一世,其實她早就死去了。
處於幽塔的魂靈,雖能夠再活一世,但是時間一長,也會失去意識,跌落至最底層,直到化作純淨的魂力,維持著這座古塔的執行。
天涯的奶奶霸佔了第六層,佈下長青陣法,躲在院子中,躺在長椅上維持著最後的生存,憑的,也只是那一口氣,現在這口氣散了,她要消散了。
天涯垂淚,淚滴下來,沒有落在地上,卻落在一把箭上,一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從他體內跑出來的長箭,箭身上長著一朵神意花,只剩幾片花瓣的神意花。
“白羽箭,神意花。”
天涯的奶奶看到了這些,她喃喃自語,欣喜若狂。
“是你麼,暮缺,是你來了。”
神意花剩下的幾瓣化瓣飄落,花心上坐著一個男子,面容酷似著神性狀態下的天涯。
“歲月悠悠,”花心上的男人看向了天涯的奶奶,輕聲地說話:“萬載之後,回眸,人依舊。”
萬載前,近古初,那時候我還是少年,初初見你,不知你是你,不知我們未來會成為夫妻。我遵父命娶你,結盟林族,神族得以部族之屬,崛起於大陸。
我為神族徵戰多時,你卻待我至誠,為我理家,為我生子,可我肩膀上有一族人的性命,不能好好待你,你留下了怨恨。
卻也不知,原來今天,還能再見。
人依舊,我心不變,不是不愛,只是未來得及說出口。
跨越萬年回眸,只為再見你一眼,告訴你一聲,人依舊。
暮缺伸出了他的小手,握住了她的芊芊手指。一雙小手和一雙玉手,從此緊緊地握在一起。
直到很久,花心上的男子消散了。
“謝謝你,天涯。你要小心暮湘,他雖不會害你,但絕不能按照他指給的路去走,你不能和你父輩一樣,永遠做他手中的棋子。”
奶奶帶著笑容消散,卻也留下了幾滴眼淚。她得到了最好的回答,心滿意足地追隨丈夫的腳步離去。
天涯解開神性狀態,他想伸手抓住那幾滴眼淚,卻抓了個空。此刻他不僅是滿頭華發,眉額間也是老皮凸顯。
這是神力也無法抹去的時光之力。奶奶的最後一番告誡,沉甸甸地壓在心頭上。
回想一切,不難印證,他自己一直處在暮湘的掌控下。無論是在神獄得到無名師父的傳承,還是繼承神王之位,乃至來到幽族。甚至從一開始他穿越時空,來到這個世界,這些都只怕離不開幕後的那隻手,自己,究竟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