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端坐在鳳座之上,不怒自威,奉天殿外投射進來一縷陽光,斜照在她身上,似乎為她鍍上一層朦朧的金光。
鳳唳九霄,令人不敢逼視。
神鷹衛聞聲而動,將薛曼攙扶起來,“請”入鳳華宮。
所有議論聲隨著薛曼的離去而消失,大殿內一片寂靜。
顧玉緩緩開口:“諸卿,還有誰質疑聖旨並非出於聖上本意,可同少詹事一起,前往鳳華宮親自詢問。”
朝堂上鴉雀無聲。
鳳華宮現在什麼情況大家心知肚明,那可是天花,就連聖上都束手無策,只能透過種痘以搏生機。
朝臣能進去,卻出不來,就算出來了,是橫著出來,還是豎著出來,也未可知。
再加上反對者並非都是董滄之流,還有不少真正忠君之人,他們自能理解景君澤的意圖。
按照景君澤的性格,在生死麵前,絕對幹得出來把妻子扶上皇位的事情。
更別說主少國疑,董滄已死,二公主和聖上得天花明顯是被人暗害的。
讓有權有勢,有謀略有膽識的顧丞相監國攝政,總比幼主監國,被董滄之流左右了想法強。
而董滄之流看到鳳銜珠的鳳袍自然也能想明白,皇后監國攝政,必定有聖上授意。
他們鬧一鬧,只是想逼顧玉立皇長子為太子,如今被景君澤釜底抽薪,算盤落空,只能另謀他法,而非和薛曼一樣,被請去鳳華宮問一個已經知道答案了的問題,惹來聖上厭棄不說,還有極大可能喪命。
是以無論大家怎麼各懷鬼胎,此時都閉上了嘴,低下了頭。
張太師率先高呼:“臣等拜見聖後!”
一個敏感至極的稱呼,在敏感至極的時候,被認了下來。
文武百官一起跪下,同樣高呼:“臣等拜見聖後!”
一聲又一聲的高呼跌宕起伏,從奉天殿傳到皇宮每個角落,又從皇宮傳到京都,從京都傳至天下。
歷史終究為顧玉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在這種危機之時,聖後的登基儀式並不隆重,然而文武百官皆知顧玉的手段,無一人敢輕視。
顧玉曾經以為,她若是走上至尊之位,必然心潮澎湃,慷慨激昂,她現在看著丹壁之下,烏泱泱跪拜的身影,心中並無太大波動。
她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空缺的龍椅,心裡也缺了一塊兒。
她冷淡開口:“諸卿平身。”
然後是冷淡地處理政務,冷淡地發號施令,冷淡地施恩天下。
她的丈夫和女兒生死未卜,她能做的,只有穩固朝綱,揪出兇手,然後等他們平安歸來。
薛曼被送到鳳華宮時,景君澤正忍受著高燒,渾身骨頭像是被馬蹄踏碎,身上出的痘痛癢難耐。
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想到顧玉前幾日累極昏倒,又聽說薛曼當眾質疑聖旨,他身體裡的暴戾情緒全都迸發出來,恨不能將薛曼碎屍萬段。
然後僅存的理智告訴他不可以。
顧玉把薛曼送進來,便是為那些蠢蠢欲動的朝臣一個警示,給那些真正忠君之人一個交代。
“將薛曼喚進來!”
屋門開啟又迅速合上,因為景君澤不能見風,一面巨大的屏風橫在屋內,景君澤的聲音從屏風後面傳來:“撤去屏風。”
不知是否有人授意,鳳華宮上下皆帶著闢疫口罩,唯獨沒給薛曼準備。
饒是心有準備,自己毫無防護的情況下,直面出痘的聖上,還是讓薛曼兩腿一軟,癱跪在地。
屏風撤去,逐漸露出景君澤出了幾顆痘的臉來。
景君澤只是掃了薛曼一眼,便躺回床上。
四品少詹事,本是為太子服務,景君澤還是太子時,早已成熟穩重,不需旁人輔佐,雖然見過他幾面,但實在沒將其派上用場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