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以最快的速度穿好束胸小衣,披上一件外袍便去開門,她的頭髮還是亂蓬蓬的,臉上是未褪盡的惺忪睡意。
拉開門,看到君澤一臉彆扭,頭髮上還有一層薄薄的朝露。
顧玉壓著困頓,道:“王爺忽然到訪,有何貴幹?”
君澤沒有在意她話裡的疏離,把手伸到顧玉跟前,道:“看手。”
他手腕上的繃帶在到八方賭坊前就被他解開,又隨手綁了一通,可以用亂七八糟來形容。
饒是顧玉脾氣好,面對此情此景也不禁罵道:“你踏馬腦子有病啊!”
昨天她要看,君澤把她趕走,今天一大早又蒙著朝露,大老遠趕來。
這人的腦回路就不能正常一點嗎?
罵歸罵,顧玉還是讓君澤進了房間。
酈若見狀,可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尷尬道:“我去給顧世子準備些朝食。”
顧玉點點頭,道:“多準備一份。”
酈若同手同腳地走了。
君澤背對著顧玉,微微翹起嘴角,昨夜無能狂怒的人彷彿不是他。
看吧,他一到,什麼酈若,還不是得乖乖滾開。
環顧四周,滿屋子都是整潔乾淨,哪兒有什麼紅顏知己,哪兒來什麼“男人嘛,不就那回事兒”。
顧玉此人乾乾淨淨,像是春日裡新生出來的一節新竹,像是昏黑冬夜裡,壓在枝頭的一捧雪。
顧玉沒有問他為什麼一夜之間,轉變這麼大,只是默默無言地拿出藥膏,幫他上藥,然後一圈一圈纏上繃帶。
她學藝不深,但也能看出來,這隻手在過去的兩個月裡,是如何被它的主人過度使用。
兩人誰都沒說話,也誰都沒看誰。
末了,顧玉覺得這麼幹坐著實在無趣,便道:“你的手不能再用力了,好好養著吧。”
君澤點點頭。
又是枯坐了一會兒,酈若端著膳食進來。
一碟小鹹菜,一碟時令菜蔬,兩個鹹鴨蛋,一碟小饅頭,兩碗清粥,簡簡單單。
這段時日,都是酈若陪顧玉用的早飯,但是酈若不懂這兩個人之間是怎麼回事,在他們中間,酈若就感覺渾身不自在。
在顧玉問道:“怎麼沒準備你自己的?”
酈若忙回答:“我在廚房已經吃過了,你們吃。”
然後同手同腳走了出去。
面對簡單的飯食,君澤胃口大開,他已經習慣了左手吃飯,顧玉卻默默為他剝了個鹹鴨蛋。
君澤看著她那雙手,一點點褪去鹹鴨蛋的皮,是那麼幹淨修長。
他道:“這些日子,你在不夜城都做了什麼?”
顧玉手一頓,鹹鴨蛋滑掉在桌子上。
她賭上江南萬千百姓的性命所做的一切,終究逃不過君澤的眼睛。
君澤一點兒也不介意地把鴨蛋拿起來,咬了一口,又鹹又香,蛋黃流油,他捧著碗,喝了一口清粥。
君澤不以為然道:“食不言,寢不語,我懂。”
然後他揚了揚手裡的鹹鴨蛋,道:“顧玉,謝謝你。”
顧玉低垂眼眸,顫抖的睫毛昭示著她內心深處隱藏的驚濤駭浪。
他說:我懂。
他懂她的選擇,懂她的冒險,懂她的掙扎。
然後他說:顧玉,謝謝你。
謝謝她幫他剝鹹鴨蛋,也謝謝她以一己之力,加速了這場戰役的結束,讓他早日捂著受傷的手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