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澤不是一個心軟的人,他知道聖上也不是個心軟的人。
但聖上同時是一個極好面子的人,殺子侄的名聲,聖上是萬萬不想背的,哪怕這個子侄是謀權篡位的安親王的孩子。
作為備受聖上寵信的外甥,君澤知道自己應該替聖上背了這個名聲,才能討得聖上歡心。
可正如安親王妃所說,安親王在錦宜別墅,饒了他一條命,哪怕安親王打算廢了他的手腳,斷了他的心志。
君澤低垂的眼簾,人就是這麼矛盾,他這個三舅舅啊,正如他娘長公主所說:“你三舅舅性子溫良,至情至性。”
明明都打算謀反了,還是狠不下心腸。
運河邊上,二郡王跪地求生,說“我父王未解之心結,我要替他向長公主問個明白”。
君澤大概能猜到安親王的心結是什麼。
想到這兒,君澤道:“舅母,我只能保證讓小表弟安然無恙進京。”
安親王妃破涕為笑,這就夠了,這就夠了,聖上注重名聲,不會背上殺害子侄的名聲。
她按著小郡王的頭,道:“快,快給你表哥磕頭。”
小郡王兩眼含恨地由著他娘按著他的頭,一下下給君澤磕。
君澤在心裡搖頭,安親王妃還是不瞭解聖上啊。
聖上雖然在意臉面,可更加在意江山。
小表弟入了京,的確能活一陣子,可最終還是難逃一死,只是死的方式更隱晦罷了。
處理完這一樁事,安親王妃就跟小郡王分開關押了。
明日就會傳出安親王妃並一眾家眷畏罪自殺的訊息。
她們唯一能選擇的,不過是匕首、鴆酒,還有白綾。
安親王府所有人都在哭,君澤在人群裡冷眼瞧著,自古皇權之爭就像這般,成王敗寇。
不經意間,他身邊走過來一個人,君澤轉頭一看,顧玉正滿臉不自在,站到他身邊。
不等顧玉開口,君澤就開始陰陽怪氣:“呦,顧世子紅顏知己在側,不好生溫存著,來這裡做什麼?”
顧玉木著臉道:“我來看看你的手怎麼樣了。”
君澤下意識把自己的手放在身後,道:“比不得顧世子紅顏知己那點燙傷,姑娘家的手多嬌貴呀,我這大老爺們一點傷,哪兒值得顧世子跑這麼遠過來問。”
這酸味兒都快從安親王府飄到八方賭坊了,一旁的君顯恨不得拿把錐子戳瞎自己的耳朵,關言也微微皺眉。
偏生顧玉聽不出來他的陰陽怪氣的含義,有點無奈道:“你不要無理取鬧了,這能比嗎?”
顧玉的本意是酈若那點燙傷很快就能好,但是君澤的手卻很嚴重。
可落到君澤耳中,卻成了“你這個糙男人怎麼配跟我嬌貴的紅顏知己比”。
他自己把自己氣得牙癢癢,眼裡全是野獸的兇狠。
顧玉伸出手,就要拉君澤的手來看,被渾身炸毛的君澤一把甩開。
顧玉愣了一下,再次露出“你不要無理取鬧”的表情。
君澤道:“滾開,別碰我。”
顧玉看到他右手手腕被一圈繃帶潦草地纏繞著,那時君澤在洗完澡後,用一隻左手胡亂綁的,自然好看不到哪兒去。
這個人看著吊兒郎當的,實際上脾氣差得很,顧玉念在他受傷的份上不與他計較那麼多。
她道:“常大夫不在,我會一點兒醫術,你給我看看。”
說著又要伸手過去撈他的手。
君澤卻受不了了,幹嘛要這個樣子。
如果真的關心他,為什麼在他跟那個女人對掌後,她卻扶著那個女人?
如果真的關心他,怎麼會過這麼久才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