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游最先感受到洪水來臨的是君顯。
彼時他正躺在船艙裡聽雨休憩,水面晃盪得太激烈,把他的睏意徹底搖走。
他走出船艙,看到浪濤像吃人的野獸,席捲河面。
他大喊一聲:“大浪來了,快回岸。”
江南年年都有汛期,水匪們對洪水來臨的應對措施輕車熟路。
拉帆的拉帆,下錨的下錨,浪濤雖然來勢洶洶,他們還是有驚無險地跑上了岸。
一浪高過一浪後,又在將近正午時停了下來,君顯心裡覺得事情不太對。
才一場暴雨而已,為何水浪這麼大。
不像是汛期的徵兆。
可是雨還沒停,這浪為什麼又消失了?
君澤也察覺出不妥來,這場洪水太突然,打了叛軍一個猝不及防,像是上天都在幫朝廷的軍隊。
早一點兒,淹不到正在渡河進攻的叛軍。
晚一點兒,他們所有人都要被巨浪吞噬。
叛軍軍心不穩,正是朝廷軍反攻的好時機。
君澤走入營帳,關言把通寧縣來的信函遞給他,他迫不及待地撕開信封,快速看完後又煩躁地拍在桌子上。
不是顧玉寫的。
他在外帶兵,屢屢向通寧縣要錢要糧,調兵遣將,先前都是顧玉跟他交接,雖然寥寥數語,也能把事情安排妥當,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她寫得一手漂亮的行書,飄若閒雲,氣韻流暢,鐵書銀鉤,看著就賞心悅目。
絕不是蘇縣令這等闆闆正正,恨不得每一個撇捺都勾畫著“我很正直”的楷書。
算下來顧玉已經有將近半個月沒有回信了,他往通寧縣的書信問候到顧欽差,蘇縣令卻避而不答。
雖然知道通寧縣一應妥當,他還是忍不住擔憂。
那隻狐狸,經常仗著自己狡猾做一些險事,她不會又做了什麼吧。
等等,這場洪水不會跟她有關吧。
想到這個可能,君澤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應該不會的,她腦子再聰明,也沒這通天的本事。
萬一呢。
君澤的心怎麼也定不下來。
他對關言道:“去了解一下,通寧縣周遭的百姓受災情況如何。”
關言頗有些嫌棄地接了這個指令,想問顧世子的情況就直接問唄,還繞這麼一大圈。
打量誰猜不出來,你是想知道顧世子人在哪裡,又在做什麼。
不過關言向來少話,也就腹誹一下,就轉身找信使遞訊息去了。
不一會兒,關言急匆匆跑進來,把一個小混混丟到君澤面前,道:“安親王死了。”
君澤瞳孔瞬間放大,看到那個小混混道:“說!怎麼回事!”
那小混混冒著生命危險出了不夜城,一路趕到朝廷軍營地,險些被認為是奸細抓起來,現在見到了平南將軍真人,忙不迭地全交代了。
他慌慌張張道:“小的是不夜城八方賭場的打手,顧世子讓小的來告訴您,安親王已死,望您趁東風早日告捷。”
君澤只覺一股火氣直衝天靈蓋兒,沒想到顧玉還真中了那個萬一,悶聲不響幹出了這麼大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