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陽憋著一張紅彤彤的臉，唯唯諾諾，像個犯錯了的小媳婦。
“對不起……我……”
沈母不耐煩道：“光對不起有什麼用?能對出個孩子來嗎?你也別怨我，等哪天你自己做了母親，也許能明白我現在的心情，我們沈家一脈單傳到現在，怎麼也不會斷在這一代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
多年後的沈老爺子想起這句話，也不由得帶了幾分對母親的怨恨。
他蒼老猶如枯木的手上已經卸下了婚戒，不管是何春陽的，還是後來那個夫人的。
“春陽，我早該想到的……”
他一直都知道沈母嫌棄自己的妻子，但是沒有想到已經厭惡到了這種地步，他不在家的時候，居然把何春陽掃地出門。
“那個時候我回去，沒有找到你。”
他曾經以為再怎麼樣，妻子始終是向著他的，卻沒有想到，何春陽也有自己的自尊心，已經被人趕走了，難道還要舔著臉回來?
她知道沈建國明白沈母對何春陽如何，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因為那愚不可及的孝道。
曾經崇拜不已的軍人、壯士、丈夫，其實只是一個懦夫而已。
一個連自己的女人都沒有勇氣保護的懦夫。
“我那時候娶了徐靜，你肯定知道的吧?”
這叫人如何不心寒呢?對母親的安排順從到如此地步，算什麼爺們兒！
宋以雲告訴沈建國，沈熠出生沒有多久，何春陽其實是去找過沈建國的，但是那個時候他已經另娶他人，連孩子都有了，沈圻只不過比沈熠小了半年，這代表什麼?
誰還想再見他一面！
寒風之中，形容枯槁的老人拄著的柺杖正在顫抖，他一生引以為傲的，始終不肯放下的身段，把柺杖撐得斷裂。
男兒膝下有黃金。
他這一生，跪天跪地跪父母，這一跪，跪的事愧對之人。
“對不起，春陽，還有我們的兒子。”
……
宋以雲和沈臨遠遠地站在沈老爺子看不見的一個角落。
從這裡看過去，只能看到一個消瘦的老人跪在別人的墳前，腰桿子已經直不起來，手在臉上擦了擦，似乎是在抹眼淚。
沈臨道：“我父親說，一般當過軍人的人，幾乎不肯哭。”
在妻兒面前，更應該頂天立地。
這是沈建國和沈熠的第一次見面，他哭得像個淚人。
這就是為什麼沈老爺子堅持要單獨與何春陽見一面的原因。
他不肯讓別人看見自己這樣的一面，他是高高在上的沈老爺子，脫離了母親的陰影之後還從未服軟過。
宋以雲雙手環胸，帶著幾分嘲諷道：“能做到這個份兒上，還真是難為他了?”
“如果站在爺爺的角度上，沒錯的。”
“沒有別的意思，他這個態度夠誠懇了。別人一軟化態度，就很容易原諒，何奶奶就是這樣的人。即使怨恨，跪都跪了，也足夠解氣了。”
她雖然已經有一些理解這個老頭子了，但是誰也不欠他的，不應該為他自己的問題買單。
何春陽鬱鬱而終，還是太冤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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