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
看著被油漬燻得黑漆漆的鏜床,饒是號稱技術全能的洪軒也是不知道改怎麼回答,因為這臺機床進廠之時,他已經被提拔為車間主任,原本在技術上不斷鑽研勤勤懇懇的他,也隨著地位的提升全然放棄,以至於當下看到眼前的鏜床都有些覺得陌生。
急迫之下只能對著一邊的杜兵和張德彪使了使眼色,可兩人也不知道那個閘把到底是幹什麼的,自然是對洪軒是愛莫能助,當下也不在多說什麼,雙雙縮到一旁,洪軒見杜兵兩人的表現,簡直有種上去揣上兩腳的沖動,可面對盧嘉棟又無法動作,只能狠狠的瞪了兩人一眼,便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解釋道:
“額……盧總,您也知道,我這年紀大了,上面還都是外國文字,所以……”
“這不是藉口!”
沒等洪軒把話說完,便被盧嘉棟冰冷的話語給打斷,旋即盧嘉棟來到那臺鏜床前,看著已經都被磨花的標示牌,失望的搖了搖頭:
“好好的德國西門子公司的px6102b竟然被你們搞成這個樣子,四年沒動閘把,說明你們四年沒有調換機油,連一個打油的閘把都不知道,這就是對待生産的態度嗎?用這麼一個四年沒有保養過的裝置加工的零件,能做出合格的零件就是見鬼了,難怪機械局寧肯花大價錢進口,也不要這沈城廠的東西,給人家的都是一堆破爛,誰還要?我問你,誰還要?”
聽了盧嘉棟這番話,在場的人無不慚愧的低下了頭,就連一向脾氣火爆的洪軒,也是一樣,很明顯,盧嘉棟雖然年輕,但卻是一個實打實的行家,在場的都是在車間裡的成天跟機床摸爬滾打的技術工人;
有沒有技術,懂不懂行,幾句話就能聽明白,而盧嘉棟的一番話雖然說得不多,但字字句句卻是說到了點子上,機械的維護保養本就是加工製造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機械的維護的好,便有可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維護的不好,加工精度差還算是小,一個弄不好整個機床都有可能報廢。
很明顯,盧嘉棟在這方面是個很懂行的專家,雖然言語之間讓他們很愧疚,但相較於先前那些只會講些官話套話的表面幹部,卻更讓他們親切,畢竟他們都是工人,想法也不複雜,只要懂他們,明白他們,真心讓他們好,那他們就會全心全意的擁戴,就算被當眾被罵上兩句也無所謂,只要佩服便是服從……
盧嘉棟怎麼說也是從萬山廠基層一步步走上來的,工人們的心裡也非常明白,當下看了看眾人的臉色,心中也是暗自點了點頭,旋即把目光定格在慚愧低頭的洪軒身上,拍了拍身旁的機床繼續說道:
“讓這臺機床停止使用,立即進行檢修保養,其他的機床也是一樣,利用三天時間來一次徹底的大檢查,磨刀不誤砍柴工,手裡的刀不好,就算你在賣力氣,也砍不了多少柴,還有,跟相關科室說一聲,抓緊職工培訓,我下次來,可不像再看到違反操作規程的事情發生!”
說完,盧嘉棟又把頭轉到一旁臉色難看的林波:“你即刻下發一個通知,從即日起,全廠實施績效責任制,所屬工資與質量功效掛鈎,生産效益與具體職務掛鈎,完不成的降職務,減工資;表現優秀的,可升職嘉獎,今天介於洪軒同志是第一次,就跟另兩個工人一起全廠通報批評,還有……一個小時之後,把主要負責人召集來,我要聽取情況彙報……”
盧嘉棟一陣交代之後,便大踏步的向著車間之外走去,只留下一眾還沒有回過神來的眾人,直過了好半天,林波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著盧嘉棟漸行漸遠的背影,不可思議的輕聲的喃喃道:
“這個盧總,真的不到三十歲嗎?這番做派,恐怕連年過六十的老幹部也做不出來!”
便在這時,洪軒也走了過來:“我看也不像,不過就算是妖孽也無所謂!”
林波打量了洪軒兩眼,看著對方笑眯眯的模樣,那有捱了批評的樣子,當下詫異的問道:“怎麼?捱了批評還高興?”
“高興!有這樣一位雷厲風行,且有懂行的領導,怎麼不高興?至少比那些繡花枕頭要強,哎,對了,你剛才有沒有發現,盧總發飆時,那氣氛很有當年老廠長在時的味道?”
“恩!是有點,這番雷厲風行的做派,的確是像,但願他能帶著咱們沈城廠重塑當年的輝煌……”
洪軒點了點頭,語氣卻堅定許多:“我看八成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