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領導同志掛心,我們今天還真忙,就不招待您老人家了,如果要批評,不好意思,現在是下班時間,再說,我們也就是穿個喇叭褲、戴了戴墨鏡、披了身西裝去門口賣賣煎餅果子,一沒觸犯法律,二沒破壞團結,上班沒遲到,下班沒早退,您想批評也不佔理!”
“我可懶得批評人!”
劉同康在那兒膩膩歪歪說了一大堆,盧嘉棟連理都沒理,只是淡然的敷衍了一句,就直接把劉、何二人當做空氣一般,從身邊穿了過去,徑直來到那個只焊了一般的坯料前,仔仔細細端詳起來。
本來劉同康打心底裡反感那些只喜歡高高在上的領導,尤其是那些乳臭未幹卻成天指手畫腳的年輕幹部,想著反正自己的惡名已經讓這個新來的“團支書”有了印象,那就不介意把這份印象再加深幾分。
於是就準備用言語激怒盧嘉棟,然後大吵一架,好讓盧嘉棟好好出出醜,可沒想到盧嘉棟直接視他如無物,甚至連正眼看都沒看他一眼,這讓劉同康頓時有種猛拳打在棉花團上,由內而外都空落落的,可轉眼之間卻又暴跳,指著盧嘉棟譏諷的喝道:
“你看什麼看?不懂就別在那裝懂,那可不是什麼文學名著和言情小說,而是你這種讀書人一輩子都無法摸清的東西……”
“太深入的東西我是不懂,但也能看得出來,你這焊縫焊得很平直、均勻,坯料與坯料也沒有調不平的現象,顯得很平整,只不過在某些部件的接縫處還是有些變形和龜裂,應該是火候沒控制好!”
“切~~~算你小子還有點兒眼裡,說的這些……恩?……不對……等等……你竟然懂焊接?”
聽著盧嘉棟的話,劉同康先是一陣自鳴得意,微微點著頭,可緊接著便覺得不對勁兒,到最後驚訝得差點兒沒把下巴掉下來,他也算是在焊接方面有著高深技術的老焊工,自己焊接的東西到底存在什麼問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因此聽了盧嘉棟的話,劉同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還是被自己看不起的書呆子團支書嗎?這還是被他譏諷為只會指手畫腳的年輕幹部嗎?要知道有些焊接方面的問題,就連他的師弟何順都看不出來,可是面前的這個身穿中山裝,一副領導派頭的年輕人卻一語道出關鍵,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不只是劉同康,身旁的何順也是一樣,要知道那些個領導幹部在他們的眼裡,即是高高在上,但也是一無是處的存在,很多人搞搞檔案,喊喊口號在行,可是一下到車間接觸具體工種就蒙圈了,再加上一些喜歡被溜須拍馬,以貌取人的惡習,使得何順他們既對領導敬而遠之,又打心底裡鄙視。
可是今天出現的這位年輕幹部,雖然一身領導氣質,但對於焊接的精通程度甚至都超過了自己,這怎能不讓何順驚訝得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然而就在劉同康和何順震驚於盧嘉棟的技術,以及思索著這位年輕幹部究竟是何方神聖時,盧嘉棟的話音便再次在兩人的耳畔響起:
“整體還不錯,思路也對,只不過還是沒摸對門,造成較薄的裝甲坯料變形嚴重,我看你在幾個厚板上用了正、反點焊……既然如此……”
盧嘉棟說著頓了一下,隨後又仔細看了看幾條焊縫情況,而後站起身來看著面前的劉同康:
“那你怎麼不試試正面焊接完再反面焊接,正所謂‘正反焊接,以變制變’,只要火候控制後,應該能把問題解決!”
“正面焊接完再反面焊接……‘正反焊接,以變制變’……”
劉同康不斷重複著盧嘉棟剛才說的話,慢慢在腦海中理解、消化,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雙眼頓時一亮,狠狠的拍了下大腿,興奮的大叫道:
“哎呀,我怎麼沒想到,‘正反焊接,以變制變’,這個方法好,這個方法好,真是太好了……”
“怎麼個好法?我怎麼沒聽懂?”何順茫然的看著一臉激動的劉同康,而劉同康也不在意,笑著解釋道:
“正面焊接,坯料因熱度變形,然後反面焊接以同樣的熱度讓材料恢複原狀,如此一來,不但焊縫更加結實、光滑,坯料的變形也會大大降低,小順,你說是不是好方法!”
“是,是,的確是!”何順點頭如搗蒜,進而抬起眼,異常欽佩的看向盧嘉棟,由衷的向盧嘉棟伸出大拇指:
“團支書同志,您真厲害,我何順算是服了,如此一來,新式坦克的焊接工藝就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