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紅雨脫口而出:“當然是慾火焚身,母豬都似美女了!”
“正是如此。”孫達聖撫掌大笑,“即便姐兒姿色平平也變成天仙了,這才是真正的春宵一刻值千金!更何況迷離樓都是人間絕色!不單如此,連客人的家眷都不太反對來此風流,因為十二個時辰後就只能回家了,想再來還得預約。”
“迷離樓雖名為迷離,卻不讓人迷離,可以風流,可以荒唐,但不令人沉溺,這,就是孫某人的開這家妓院的道德。”
高,實在是高,看人家不但錢掙到手,居然還能立起道德牌坊,縱觀天下古今,堂而皇之的樹起妓院口碑來的,除了孫達聖,不再做第二人想。三人除了稱贊再無其他言語可講。
酒宴之後,程紅雨迫不及待的領著兩個小娘子風流快活去了,肖健仁老老實實的去睡覺,是不是天人交戰,輾轉難眠就不知道了。
…………
暖閣中只剩下俞越和孫達聖。
兩人對坐品茗,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孫達聖有些看不清這個臉上有疤嘴角帶笑的黝黑少年,甚至忘記了他不過是個年不足十八的少年。這少年可以囂張的沖進迷離樓讓自己滾出來,也可以安靜的坐在哪裡一言不發,深沉的猶如久經紅塵的老狐貍。
孫達聖一點也不擔心幽州,盧家的勢力再大也只是個地方家族,盧思道的手伸不了這麼長,就算伸過來,他也能把它給剁掉。他能理解盧氏想鑽進帝都來迫切,但並不認為這是正確的選擇,帝都的水太深,深的能淹沒一切膽敢涉足的冒險家,看似龐大的盧家丟進來也只能濺起看上去不小的水花而已。但孫達聖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欠盧家的人情不得不還,僅此而已。
“錢可以給,其他的不行。”孫達聖開門見山。
“我能理解,那事若容易做,以先生之才,早就做成了。”俞越淡淡道。
孫達聖稍微放下心,所謂少年老成畢竟還是少年:“俞公子明白最好,帝都不易居,在下陪公子好好玩幾天,公子回複幽州便是。”
俞越笑了:“孫先生的意思是隨便給點錢就打發我回去?”
孫達聖也笑了:“俞公子,帝都不比幽州,我孫達聖不敢不守規矩。”
“規矩?孫先生規矩不離口,若事事遵守規矩,恐怕什麼都做不成吧。”俞越淡淡道。
孫達聖躲開俞越的目光,說道:“俞公子初來乍到,還不清楚帝都是什麼樣子,唉,莫說公子,就連我也看不透這座大城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俞越收起笑容,說道:“請孫先生指教。”
孫達聖眼望窗外,停了一會,說道:“你知道帝都城除了規矩,最講什麼嗎?”孫達聖轉回頭,神色凝重,說了兩個字。
“秩序。”
“規矩之上的秩序。皇家有皇家的秩序,世家有世家的秩序,平民有平民的秩序,甚至那些就要餓死凍死的苦人兒,也有他們的秩序。”
“它不像規矩那樣可以寫下來,可以說出來。”孫達聖指了指前胸,“它在這裡,每個人都必須遵守,或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但還是再遵守。”
俞越看著孫達聖肅然的面孔,突然道:“就算這秩序是惡的,是錯的,也要遵守?”
孫達聖怔了怔,搖搖頭:“秩序就是秩序,沒有善惡對錯。”
俞越輕輕在輕紗燈罩上屈指一彈,嗶嗶啵啵的燭花登時散開,他靜靜說道:“但一定有是非,只不過沒人去想,或者不敢想,不願想,抑或不願讓別人想。”
孫達聖沉默了一會,說道:“帝都城存在了三千年,這秩序也存在了三千年,也許將永遠存在下去。”
俞越走到窗邊,手扶窗欞,沉默的看著院中未消的白雪,迷離樓上燭火通明,隱隱傳來少女的嬌笑。
孫達聖看著俞越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少年並不是為幽州做事,盧家絕對控制不了這他。孫達聖心裡有點嫉妒,嫉妒這少年的熱血。
“你很像去年龍川來帝都的那個秀才,他要狀告龍川大將軍風從虎枉法徇私,殘害百姓,被人從大理寺丟出來六次,若不是他有個秀才功名,本朝尚文重諫,否則早給人砍了頭。”
龍川來的秀才?俞越心中一動,回身,問道:“後來怎樣了?”
“此事成了帝都的一大笑柄,不知怎得傳到費老夫子耳中取了,費老夫子贊他有傲骨,就是這句話救了他,吏部郎中趙子川拍老夫子馬屁,收留了他,準備讓他參加今天的春闈。”
“孫先生以為我像他麼?”
“拙直倔強,剛者易折。”孫達聖誠懇的說道,“幽州那邊要做的事太大,太難,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多謝。”俞越能聽出來孫達聖的話不是客套,也許他試過,敗過,秩序如籠,要打破談何容易。
“有件事我很奇怪,迷離樓的規矩真的沒人違反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