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無可能!”岱拓說道。
俞越無奈,換了一副可憐的模樣,低聲下氣的哀求道:“岱大宗師,這槍是俺祖傳的,您想看看也沒關系,可就此不給俺了,俺就沒臉見祖宗了?”
岱拓突然問道:“你祖宗是誰?”
俞越心道:“要套我話沒那麼容易。”撓著頭皮胡謅道:“俺祖宗可了不得,是東原府大名鼎鼎的魚進水,想當年,全東原人吃的魚都得經俺祖宗的手,金鑾殿上的皇帝老爺想吃海鮮,讓俺祖宗打了親自送去,到了帝都還都活蹦亂跳的……”
岱拓知道俞越是胡說八道,松開手,徑直轉身向前走去,俞越三步並作兩步跟著,兀自叨叨個不停:“想當年……”
岱拓很想殺了這個喋喋不休的小子,但又礙於對羅力的承諾,想擺脫他吧,這小子指不定怎麼大喊大叫,嚷得人盡皆知,想到這裡,岱拓突然心中一凜,似乎覺得有些不妥,為何心境如此容易被擾動?
當俞越說到魚進水的弟弟魚進鍋時,岱拓似乎連自殺的心都有了,猛的轉身喝道:“給我閉嘴!”
俞越連忙點點頭,小聲自語道:“不是你問俺祖宗的事麼……”忽見岱拓一抬手,急忙閉上嘴,老老實實跟著。
兩匹快馬飛奔而來,馬上是兩個衣著華麗的北狄人,兩人來道岱拓面前,翻身下馬,躬身施禮,看了一眼俞越,似乎想說些什麼。
岱拓擺擺手,示意他們快說。其中一個漢子遲疑了一下,說了幾句什麼,用的是北狄話,俞越聽不明白。
岱拓回了幾句,揮手讓兩人離去。轉身對俞越道:“跟我走。”
俞越問:“去哪兒?”
“讓人看看這杆槍。”
岱拓好像跟這片牧場的牧民很熟,到一戶牧民家裡借了兩匹馬,兩人跨馬向北而行。
走過這片牧場,前方便是一片連綿的小山,草原上的山沒有樹,只有漫山遍野連牛羊都不吃的荒草。
跑了一個多時辰,來到山腳下,岱拓和俞越下了馬,讓馬兒自己回去,然後向山上走去。
岱拓走的不快,每跨一步都很踏實,身子挺的筆直,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也多了些莊重,似乎要去的地方非常的神聖。
翻過一座山頭,兩山之間有一片平坦的草原,十幾頭雪白的肥羊懶洋洋的啃著青草的嫩尖,五六匹馬慢慢的溜達著,不時抬起頭叫上幾聲。
遠處的山根下搭著兩頂圓圓的帳篷,帳篷後立著兩根高高的木杆。岱拓的腳步愈發的慎重,一步步朝帳篷走去。
一匹馬飛快的跑了到岱拓近前,猛然站在,隨著一聲響亮的笑聲,馬背上多了一個結實的北狄小夥子,大約二十上下,樣貌沒什麼特別之處,但一雙眼清澈明亮之極,與岱拓正好是兩個極端。
那小夥子看見俞越,略微一怔,說道:“岱拓大哥,爺爺不見外人的。”
岱拓看著小夥子,臉上露出少有的笑意,伸手把破魂槍一舉,說道:“這個給老人家看看。”
小夥子接過破魂槍,上下打量了幾眼,說道:“好槍。”說著調轉馬頭向帳篷奔去。
俞越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當日須延陀帶自己去若耶谷便是這番情景,不過地點變成了草原,須延陀換成了岱拓,還有……這裡沒有了暗夜裡的琉璃……
琉璃,你還好麼?
馬蹄聲把俞越的神思拉回到草原上,只見那小夥子策馬奔來,呼道:“岱拓大哥,爺爺請你們過來。”
岱拓空洞的眼中射出一絲驚喜,抓住俞越的胳膊大步向帳篷走去,邊走邊低聲道:“莫多說,莫亂說,否則殺了你。”
俞越竟然從岱拓的聲音中聽出一絲緊張,什麼人的召見竟然能讓目空一切的大宗師心神動蕩?
……
岱拓的步伐變的異常沉重,沉重的有些小心翼翼,似乎下一步可能就是深淵泥沼。
羊群悠閑的尋覓更鮮嫩的青草,圓滾滾的身軀讓它們的行動顯的心不在焉。岱拓突然停了下來,恭恭敬敬彎下腰,說道:“岱拓拜見大師。”
除了羊群俞越沒看見任何東西,正詫異間,突然發現有個麻衣老人蹲在一隻肥壯的白羊身邊,似乎在專心致志的觀察羊兒如何吃草。
雖然見過昨日岱拓的虛空現身,但俞越依然對這個普通的無法再普通的老人的出現驚異不已。
昨日岱拓從虛空中一步跨出,突兀的令人匪夷所思,可這個老人自然的就像本來就在哪裡,只是你沒看見而已。
的確,這個世家有太多看不到的東西,但這並不代表不存在。
那老人就是這樣,和白色羊群、綠色的草地、高闊的藍天融為一體,若能看見,他在,若看不見,他仍然在。
老人慢慢轉過身,依然蹲在地上,輕輕說道:“來,坐。”
很長時間以後,俞越才想起這老人的相貌,他的眉與遠處的山連在一起,他的眼與連綿的草原不分彼此,他整個人就像是這片天地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