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延天又把目光投向遠方,他跟須延陀不一樣,早就遠離了部族的信仰,作為曾經的武道大宗師,他深知一個人能變的何等強大,強大到常人無法想象的地步。
與真神或武神相比,他更相信自己的力量,在他看來,能夠護佑這片家園的除了強大自身再沒有別的東西,但他不想挑戰兄弟的信仰,畢竟這信仰才是整個部族的基石。
過了良久,須延天又道:“真神庇護他的子民,但不希望子民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所以武神才會賦予我們勇氣和力量。”
須延天回頭看著兄弟的臉:“但是現在這勇氣和力量已經快消失了,雪霧山的天險和巴亞託吉的牢固讓這裡變成了安樂窩,不,是變成了一座牢籠!”
牢籠!
須延陀渾身一震,隱隱明白了大哥的意思,只聽須延天續道:“這籠子如此堅固,把族人們牢牢的困在這裡,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出不去,血性勇氣消磨殆盡,只有在祭祀的時候才會憶起祖先的榮光。”
“偉大的真神真的希望十八勇士的後代子孫蝸居此地麼?真的希望我們在此樂享清福,不思進取麼?”
須延天的話像一把錐子狠狠的刺中了須延陀的心,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這個道理他明白,族裡的智者也曾提及過,但誰在乎呢?誰不想在這片世外仙境中享受真神賜予的安樂呢?
安樂的生活比鋒利的刀子更可怕,血性在日複一日的享樂中慢慢消散。
難怪在狼牙峪,那幫親兵僕從一看到龍川府兵的影子便遠遁沙漠之中,連主動迎接主人的膽量都沒有;
難怪族裡會出現納吉希斯、莫昆、巴薩爾這種沉迷酒色敗類;
難怪一聽風從虎的進犯的訊息,幾乎所有的貴族都不約而同的選擇龜縮在巴亞託吉;親兵和貴族尚且如此不堪,更何況那些過慣了安樂日子的平民。
只有打不垮的勇士,沒有攻不破的雄城!
沒有了勇氣和血性,再堅固的城池也如同朽木一般,以這樣的戰力,一旦風從虎大軍壓境,滅族之危絕不是危言聳聽,到時候再沒有一座雪霧山可以躲避了。
須延陀面色凝重,兩腮的肌肉隆起,沉聲道:“小弟明白了,勇士的歸宿在沙場上,而不是在床上!”
須延天搖了搖頭,道:“若安於享樂,雪霧山便是牢籠,若胸懷壯志,便是神賜之地,大哥說著些並不是讓你做無謂的犧牲。”須延天加重了語氣,“大哥只想讓你知道,生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或許先輩們也是這麼想的吧。”
須延天把目光轉向那片濃霧。白霧如同一件厚厚的甲冑,緊緊的包裹著這座大山,也把須延部族人包裹在其中。
須延陀默然,胸中驚濤駭浪,自從傳來風從虎進軍大漠的訊息以來,部族上層一片混亂,幾乎沒有幾個人考慮如何去擊敗敵人,大都寄希望與雪霧山的天險和巴亞託吉城的堅固,甚至他自己亦是如此。
若風從虎攻擊餘蘭是進軍大漠的訊號,須延部的反應已經落了下風;若這真的是一場戰爭,初次交鋒須延部已經敗了。
須延陀突然發現自己內心深處竟然隱藏著一種莫名的恐懼,我在害怕什麼?是戰爭?是怕失去什麼?還是風從虎?須延陀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汗透衣衫。
“是時候作出改變了,大哥,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過了很長時間,須延陀才說道,聲音有些嘶啞。
須延天微微點點頭,不再說話。
改變,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夜琉璃扶著俞越靜靜站在門口,方才一番談話都落入二人的耳中。她看不清俞越被藥膏遮蓋住的臉,卻已經感受到他激蕩而起的那顆心。夜琉璃暗暗嘆了口氣,扶著俞越轉回房中。
轉眼已是暮春時節,山風依舊寒冷,卻已不複刀割般凜冽,是夜子時,月色如水,山風出奇的溫柔,撫弄著樹枝發出沙沙的聲響。
盤膝而坐的俞越緩緩睜開雙眼,吐出一口濁氣,起身走出房門,躍上房頂。
每日練完功,俞越都喜歡在此靜坐一會。這些日子天象縛魄功法已經練到第三層歸藏,納天地元氣于丹田,寒毒雖未驅除,但皮肉髒腑受元氣之滋養,身體變得愈發堅實健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