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來,那白霧隨風變幻,一縷縷一團團糾纏在一起,被陽光一照,七彩繽紛,令人目眩。
駝隊停了下來,有人大聲的說了幾句什麼,駝官取出一條粗大的麻繩套在駱駝脖子上,把繩頭遞給前面的駝官接上,如此一根接一根,半個時辰後,所有的駱駝都連成一行,這才吆喝一聲,向白霧中走去。
俞越心道,想必是白霧中難以識路,唯恐走失了,俗語說一條繩上的螞蚱,這便是一條繩上的駱駝。
白霧輕薄如紗,彌漫在四周,行走在白霧間,頗有幾分飄然出塵之感。
往前走霧氣越來越濃,陽光幾乎全被白霧遮擋,只能隱隱看清駝隊的影子,到後來居然伸手不見五指,根本不知腳下的路在哪裡,若不是跟著隊伍,恐怕早就迷失在這片白霧之中了。駝官們不住的吆喝,此起彼伏,短促而有節奏的前後應和,應當是一種相互提醒的法子。
走了大約三四個時辰,空氣變的潮乎乎濕漉漉的,好像來到水邊,白霧漸漸稀薄起來,隱約能看清周圍狀況。
終於,有陽光投射下來,俞越暗暗鬆了口氣,走在白霧之中,目不能視物,跟在無星無月的黑夜中沒有區別,甚至更加讓人壓抑和恐懼。
透過薄紗似的白霧,隱約見前方出現一座大山,山勢險峻,峰巒直插雲霄,這麼一座大山在數百裡之外就應看的清楚,不知為何只到近前才發現,如同從天上掉下來一般。
行至山腳,只見樹木叢生,一片鬱郁蒼蒼,見慣了沙海單調的蒼黃之色,這團濃綠讓俞越不由精神一震。
一條狹窄的山道蜿蜒向上,僅容一頭駱駝透過,駝官們把繩子解開,魚貫而行。
駝隊越走越高,一側便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向後望去,見白霧氤氳,已然看不清楚來路。
又在山間走了一天,地勢漸緩,山道也變的寬闊起來,走了莫約莫約四五十裡地,遠遠的見前方兩座山峰聳立,兩峰之見是一道石牆,足有五六裡地,全由厚重的麻石砌築而成,高達十餘丈,生滿了青苔,顯然是年深日久。
大路的盡頭是一座巨大的城門,兩扇城門都由厚重的木頭製成,外包鐵皮,綴以銅釘。城樓之上有身披鎧甲頭戴遮面鐵盔的武士來回巡查值守。
駝隊停在城門前的空地上,須延陀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頭戴金冠,腰束金帶,坐在一頭雪駝之上,再加上他高大的身軀,顯得氣度不凡。
須延陀遙指城門對俞越道:“此地便是我須延部王庭所在,大漠第一雄城——永遠攻不破的巴託亞吉城!”
俞越點點頭,這座大城隱藏在白霧之中,又有高山之天險,易守難攻,加之城牆堅固無比,防守嚴密,可謂固若金湯。
就在這時,城門洞開,兩排精壯的胡人武士分立兩側,個個挺拔如松,背弓跨刀,顯得十分威武。
跟著又走出一群白袍人,有老有少,俱穿著華麗,神采飛揚,應是部族裡的官員貴族。
當中一位白發老者滿臉堆笑,走到近前,手撫左胸對須延陀躬身一禮,嘰嘰咕咕的說了幾句。
須延陀坐在雪駝上微微點了點頭,回了幾句話,便在眾人的前呼後擁之中向城內走去,俞越由幾名僕從引領著跟在後面。
穿過長長的城門洞,眼前豁然開朗。原來此城建在一座巨大的山谷之中,從城門高處望去,近處是一片麥田,足有數千畝,按說這個季節麥子已經收割完畢,這裡依然是綠油油的尚未成熟。遠處又有一道城牆,隱約可見裡面一條條道路縱橫交錯,密密麻麻的房屋高低錯落,沿著山勢一層層排列過去,一眼望不到邊。
城內十分整潔,房屋大都是青石所造,與大玄的房屋樣式迥異,別有一番異域情調。街上店鋪林立,行人熙熙攘攘,甚是熱鬧,大多身穿白袍,女子用黑布將頭裹住,面罩黑紗。
路上行人見到須延陀一行人,紛紛肅立在街道兩側,向須延陀躬身撫胸行禮。
走不多久,來到一處廣場,正中高聳著一棟巨大的宮殿,尖頂圓柱,牆上雕刻著繁複的紋飾和彎彎曲曲的文字,顯得莊嚴肅穆。
大門左右豎著兩根石柱,柱頂是兩尊高達十餘丈的雕像,一尊滿臉悲憫,俯視眾生;另一尊手舉彎刀,橫眉立目,威猛之極。
須延陀朝身旁一人耳語了幾句,便領著幾名身份頗高的貴族走進宮殿大門。
一位年輕貴族畢恭畢敬的將俞越請上一輛馬車,送到一處宅院之內,用生硬大玄話告訴俞越,此處是埃米爾專為貴客準備的住處。俞越不知道什麼是埃米爾,或許是須延陀的稱號,類似族長,國王之類。
沒想到這須延陀身份如此尊貴隻身深入龍川,殺戮鎮西軍官,挑釁風從虎,而他的部族竟然也允許他以身犯險,胡人所為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宅子裡有三男一女四個僕人,供俞越驅使。這些僕人體格健壯,行動敏捷,顯然是修習過武道。俞越暗忖,這哪裡是僕人,分明是來監視的,須延陀還真看得起自己,以現在自己的修為,難道還能從這固若金湯的大城逃出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