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宜將摺扇收起,朝俞達心深施一禮,說道:“不才陸宜,拜見侯爺。”
俞達心驚道:“莫非是名滿天下三辭帝詔的陸宜陸適之。”
“正是不才,些許虛名不足掛齒,讓侯爺見笑了。”
“先生過謙了,先生大名雖龍川偏僻之地也如雷貫耳,不知先生到此,多有失禮,請先生恕罪。”俞達心緊走幾步,又是一禮。
陸宜急忙還禮道:“不才一介布衣,不敢受侯爺大禮,貿然來訪,甚是唐突,侯爺見諒。”
俞達心哈哈大笑,說道:“早盼望能見先生一面,沒想到近在眼前,險些失之交臂,卻不知陸先生如何得閑光臨鄙莊?”
陸宜神色一黯:“不才與令公子謹言相交甚厚,謹言兄身遭不幸,不才深感痛惜,早想前來探望侯爺,怎奈俗務纏身,直到數月前才來到龍川,沒想到碰見越兒,見他與謹言兄容貌相似,又聰明伶俐,便收為弟子,今日才知越兒乃是謹言之子,真乃侯爺之大幸也。”
陸宜之名天下皆知雖有些誇大,但稍有見識的人都有所耳聞,聽聞大名鼎鼎的陸宜竟然是俞謹言的生前好友,俞守業的心咯噔一下,他並不是只盯著將軍坳一隅的土鼈,陸宜是什麼來歷略有耳聞。
陸宜雖是隻是一介沒入仕的書生,恩師費慎獨卻貴為帝師,當今至元帝對其極為恭敬,曾當著眾臣的面說:“先帝傳朕帝位,先生教朕治理天下,無先帝則無朕之身,無先生則無朕之心。”由此可見費慎獨之地位,試問這種人物的得意弟子誰敢等閑視之?莫說是俞守業,就是龍川大將軍風從虎也得掂量掂量。
正在這時,門外突然一陣喧鬧,只聽院中有人大叫:“俞達明,你膽敢帶外人強闖宗祠!”
“瞎喊個鳥,惹惱大爺一刀砍了你們的狗頭!”隨著一陣尖利的聲音,一個瘦小的老者和一個粗壯的漢子走進大廳,正是當日大鬧靜心齋的俞達明父子。
俞達明滿面春風,沖俞達心一拱手:“族長今日骨肉團聚,可喜可賀,兄弟給您道喜了!”
俞達心臉一沉道:“達明,宗祠之中不可放肆!”
俞達明嘴角一翹:“族長此言差矣,放肆的另有其人,卻不是兄弟我。”說著伸手虛指,慢慢的劃了個圈:“今天兄弟來是想替族長分憂,掃清族裡的這些蛀蟲!”
“胡說八道,你算個什麼東西,居然敢在宗祠內信口雌黃?”
“俞達明休要胡說八道,誰是蛀蟲?”
“要不是族長非要用你,你俞達明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旁支怎會去打理龍川城的聲音?居然敢在此胡言亂語,真是大逆不道!”
大廳內一陣騷動,個個義憤填膺,若不是雪亮的大刀在門口晃來晃去,恐怕早有人沖上去把幹瘦的俞達明撅成兩段。
俞達明面帶譏諷冷笑道:“我的守信侄兒,你就別跟著鼓譟了,你和周家勾勾搭搭,是不是一旦竊位成功,西山那千畝獵場就姓周了?這事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你九叔我。”
俞守信臉色大變,戟指俞達明,怒道:“你……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
“你家三年花了五萬八千四百兩銀子!嘖嘖,真是好大手筆。開始老夫還不信,後來便明白了,打點族裡的長老要錢,拉攏族人要錢,豢養打手也要錢。不知賢侄想過沒有,若此事不成,愛財如命的周家能放過你麼?”俞達明嘲弄道。
西山千畝獵場本是俞氏族産,與周家為鄰,為邊界之事兩家多有嫌隙,事關家族臉面,誰都不肯想讓半分,俞守信將西山獵場私相授受,這可犯了大忌。族裡鬥的再兇也是族內的事,勾結外人出賣族産就不同了,眾人看俞達信的眼神登時變了,不少人已經破口大罵起來。
俞守信恨不得上前打爛這老家夥的嘴,最後那句話讓他的心突突直跳,若取不得族長之位,千畝獵場便是空口白話,周家豈能輕易罷休,而俞家又怎會庇護一個私賣族産的叛徒?!
想到這裡,俞守信渾身哆嗦,一半是氣的多半卻是嚇的,口中不停喃喃自語:“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俞達明不屑的哼了一聲,不再理會他,目光轉向俞達非:“達非兄弟,莊外那些良田怕有一半是你家的了吧?強買強賣可不大光彩。”
俞達非哼了一聲,說道:“買賣田地俱是你情我願,都已簽字畫押,田契上寫的明白,何來強買強賣?”
俞達明詭異一笑:“這也算不得什麼,這種事在座的諸位或多或少都做過一些,可是你聯合某些不甘寂寞的長老,意圖強闖靜心齋逼宮族長,這事如何解釋?”
俞達非騰的站起身,喝道:“一派胡言!族長,俞達明血口噴人,絕無此事。”
俞達明口中嘖嘖有聲:“敢做不敢認,就這膽量還想做族長?”
俞達非厲聲道:“族長,各位長老,俞達明強闖祠堂,打傷族人,忤逆不道罪不容恕,按族規當杖責一百,逐出宗族!”
俞達明毫不在意:“怕了麼?平各個日裡道貌岸然,卻都是些敢做不敢當的軟蛋,俞氏有你們這些子孫真是要完了。”
俞達心揮揮袍袖,朗聲道:“達明,空口無憑,可有證據?”
俞達明微微一笑:“自然有證據。”轉過頭對俞守業道:“守業,把證據拿出來吧,省的讓人以為老夫誣陷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