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庫總管的嘴巴一向比較敞,大大咧咧地給郎榮介紹了時代背景,“此時高麗半壁江山,已在阿布卡赫赫治下了。嗯,都是忽汗河以東。呵呵,坡平尹氏,走卒爾!”
“上師澤被蒼生!”郎榮只管諾諾行禮,畢恭畢敬。高麗乃千乘之國,可動員二十萬大軍進行國戰,大遼巔峰時期也未能把高麗怎麼著啊!而今,居然悄沒聲地變成了忽汗河以東?
那麼,蘇州呢?郎榮汗涔涔下。小小石鼓寺,小小卑沙城,實在是不值一提。阿彌陀佛,工地上的數百工匠,此時只等阿布卡赫赫振臂一呼吧?呃,其實也無須阿布卡赫赫振臂,魯庫總管的嘴巴就管夠……
“如果高適還活著,救他自是不難。”於艮沉吟了一下,倒是覺得好人難當。哥不是記仇的人,但總是曾經被高家拒之門外。更何況,高家此時又不怕因果了嗎?
“還活著!家裡的夥計從陸路趕回來報信,坡平尹氏佔據了開京,但遭到高麗王室反撲。尹氏要求高家以兩船糧食兵甲贖人!”高達已經站起身來,臉色卻有些慚愧,“我二叔希望有機會親自拜見上師。”
於艮啞然失笑,贖人就贖人唄,明碼標價的。高家是覺得哥這兒比較便宜嗎?前何倨而後何恭啊!
“魯庫大叔,你去和高家家主談談吧,高達的面子不能不給,人能救還是得救。”於艮放走了高達,也沒有接見高家家主的打算,該端著點還是得端著點。
魯庫執行任務從不遲疑,領命後就跟著高達向石鼓寺走去。石鼓寺附件有七八個人神色焦急地朝這邊張望,但不敢貿然湊過來。高家家主應該就在其中。
其實,魯庫一直呆在盆奴裡,此前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越裡吉,勇猛彪悍是有的,腦袋就不太靈光,說話還是“為了部落”的水平,並不太適合談判的角色。高達本人倒是比魯庫強些,卻又不好代表於艮跟高家談判。
哥手頭缺人啊!缺那種一咬一口血的腹黑角色。
“上師,那個魁梧的老者就是高家家主高藥師,貧僧倒是與其頗為熟識。不如讓貧僧協助魯庫總管與高藥師協商一二。”於艮邁步繼續向西走時,郎榮突然開口自薦。
於艮笑了笑。郎榮也笑了笑。兩人的笑容有點相似,味道怪怪的,就像兩個道貌岸然的老山賊?有點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思?還有點相見恨晚的意思?於艮覺得郎榮是個人才,三成糧食賺得水波不興的。
“這個海灣,風景很不錯。”於艮遠眺大連灣,遊興頗濃。此時海風徐來,清新涼爽。東側大連灣水波不興,有大小船隻分兩處駐泊。
郎榮毛遂自薦沒得到應允,倒也不著急,反正報效之心已經表達了。與其揣摩上意,不如恭敬從命。於艮有遊興,郎榮自然也要當好地陪,“此處海灣,不受惡浪襲擾。高家的巨型海船,向來是駐泊北岸。蘇州駐軍所屬的海船,則佔據了海灣最深處,也就是我們的腳下這邊。不過其船甚小,出不得遠海,只做海禁之用。”
說著說著,郎榮腦袋當中“嗡”的一響,再不敢想得太多。阿布卡赫赫上師,只是閑聊的吧?
“魯庫總管性情憨直,既如此,就有勞大師了!”於艮笑著向郎榮拱了拱手。
郎榮則愧不敢當地合十俯身,然後邁步向石鼓寺走去。開始時腳步有點虛浮,逐漸穩了下來,走到石鼓寺門外時,已經輕松堅定。
“這出家人,倒是六根不淨,一股銅臭味。”移敵蹇撇了撇嘴,跟在於艮後面。
兩百餘侍衛此時已經盡歸移敵蹇統帥。移敵蹇根紅苗正,自然有其心高氣傲,眼睛裡揉不得沙子。於艮對移敵蹇的期望,也是一個純粹的軍人。目前打仗如何還未得知,日常訓練倒是有板有眼的,令行禁止。
“但用人之所長爾。”於艮淡笑,“世界上哪有完人。各種各樣的人,都要打交道,都要用起來的。心中有數即可,看透不說透。”
移敵蹇認真地琢磨著於艮的隨口之言。一個多月以來,移敵蹇一直隨侍於艮在身邊,於艮行事也從未避開移敵蹇。偶有三言兩語,移敵蹇都如饑似渴地吸收著。若說結論嘛,起碼是對大遼江山,越來越不看好了。
糾結當然也有,作為東北路招討使的祖父蕭兀納,尚在忠肝義膽地以身為大遼屏藩。移敵蹇知道在此等家國大事面前,自己無法給祖父進言。可是祖父又把自己派出來隨侍上師。結局終究會如何呢?
移敵蹇離開祖父之前,從未覺得大遼將會一旦崩塌。隨侍上師輾轉千裡,末世景象卻隨處可見。
遼東半島,本來就是大遼的邊陲蠻荒之地,朝廷在此並未形成有效的統治。所控制區域只是沿海沿邊一線,甚至只是一線上的數點,也就是各處軍州。每處軍州之內,不過數百戶而已。縱有駐軍,也不過是數百羸卒。
眼見著蘇州水師船,不過三五艘,每船估計可載人三五十吧,更不像是能打仗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