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榮跟著阿布卡赫赫等人在城頭上漫步。心裡想著阿布卡赫赫是個講道理的人。阿彌陀佛,他老人家一定是講道理的!
而且,上師雖然為人粗疏,也從未幹涉過石鼓寺的收入。石鼓寺賺下了三成糧食呢。平心而論,石鼓寺立寺以來,恐怕都沒這麼富裕過的吧?
或者,跟在上師身後,也是不錯的?上師到底是何來歷?
“忽汗河以東地面,子民均感念阿布卡赫赫之恩德,為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魯庫總管似乎看到了郎榮的疑問,說出話來卻是不怕嚇死人。
“啊?!”郎榮禁不住一聲低呼。忽汗河以東地面,那是什麼概念?全都為阿布卡赫赫上師萬死不辭?
郎榮大師虔心向佛,不染凡塵,卻也不是生活在真空中。忽汗河以東,那就是忽汗城以北地面了,向來是諸女真漁獵之地。去年冬天,極北雪域的變故,也逐漸地傳到了遼東半島,郎榮聽故事一般聽到了不少。
故事嘛,當然不會那麼真切。郎榮但知,有胡裡改一族突然崛起,與女真人且戰且和。人數較少的胡裡改人還略占上風,得了忽汗河以東。
莫非阿布卡赫赫上師,是胡裡改人的頭麵人物?不,胡裡改頭麵人物的二世祖,阿彌那個陀佛的……
大遼佞佛,對弘揚佛教可謂不遺餘力。然則遼東半島自古荒僻,大遼勢力只是經營了沿海邊線,數座軍州罷了。半島內部則是任其生滅,民生維艱。具體到郎榮身上,一日兩餐還得一幹一稀。郎榮辛苦支撐,也從未曾覺得皇恩浩蕩。倒是遼庭闇弱,遼室傾頹之大勢,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只是不知道還能支撐多少年而已。
任何宗教,總是先教後國,甚至有教無國的。郎榮不覺得自己能改變什麼,更不覺得自己在其中有什麼責任。但至少要仔細經營,免得大廈傾倒時,毀了自己這幾間小屋子。好吧,本來只有十幾間,現在承阿布卡赫赫上師厚意饋贈,已經有了幾十間了。
只是,這數十間屋宇,還是石鼓寺的寺産嗎?
不過,這個問題好像並沒那麼重要?
重要的是,這位阿布卡赫赫上師,完全有能力將石鼓寺這大小十幾個和尚,悄無聲息地沉海。
蘇州城是沿海節度州,駐軍兩營。到底有多少大遼正兵,郎榮就不太清楚,但左不過七八百之數。那些大遼正兵是什麼德行,郎榮就清清楚楚。郎榮甚至相信,不說背後勢力,單憑這兩百侍衛,阿布卡赫赫上師完全有能力屠了蘇州城!
好在阿布卡赫赫上師是個講道理的上師,一定是的,必須是。
“多謝檀越指點!”郎榮臉上肌肉顫抖,恭恭敬敬地向魯庫合十敬禮。
郎榮再看阿布卡赫赫上師時,但覺金光燦爛,凜然不可侵犯。卻見阿布卡赫赫上師和藹地笑了笑,“大師辛苦了。”
“願為上師效勞!”郎榮也很努力地笑。
阿布卡赫赫上師到底所為何來?闔寺上下,對上師還有什麼用場那就最好。郎榮尚待進一步瞭解,卻見高達氣喘籲籲地跑來,一臉的焦灼,嘴裡不停地喊著,“上師,上師!”
雖然不明就裡,郎榮也是知道,高達最近從高家背門而出了。高家甚至明裡暗裡地宣揚過,此後高達所為,與高家再無什麼因果。據說作為長房獨子的高達,沒有從高家帶出任何財貨。這些就不是郎榮願意瞭解的了。高家以海商發家,暗中的事情是很多的,至少不是什麼良善持家吧。平時郎榮與高家來往,無非是收錢辦事而已,出家人不打聽俗家事。
“上師……”高達急匆匆地跑來,卻不肯說出緣由,反而看向了郎榮大師。
郎榮大師也是靈醒人,立即合十施禮,告一聲罪便要離開。卻聽見阿布卡赫赫上師言道,“高達,郎榮大師也不是外人,直說便是。”
“上師,請你救救我弟弟!”高達聞言,再也顧不得更多,“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你弟弟,哦,高遠?他怎麼了?”阿布卡赫赫上師看來對高家也頗為瞭解,當然為人更有擔待。
“不是高遠,是另一個弟弟高適,是我二伯的大兒子。年後高適帶著商隊遠赴高麗經營,如今陷在開京了!兩條海船,俱為坡平尹氏徵用,高適更被下了大獄!只有上師方能拯救!”高達的眼淚都下來了。
郎榮暗中點頭。高達還真是條有情有義的漢子,背門而出之後,還為原本並不友善的堂弟如此急切。下一刻,郎榮卻是吃驚非小,阿布卡赫赫上師的勢力,居然連高麗都管得到?
此時通訊條件太差,近月以前高麗的事情,方才傳到遼東半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