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局棋,並非黑白雙方。大遼勢頹,卻是百足之蟲。大宋文弱,卻是國富民強。西夏固守河套,卻是苦戰勁卒。大金新立,攪亂一池春水,沒有數十年功夫,難斷鹿死誰手啊!”阿布卡赫赫站起身來,走出船艙,拾級而上。
“固守東側一邊地,溝通各國,卻是弄潮兒!”阿布卡赫赫負手臨風,衣衫獵獵作響。寸頭根根直立,不因風力而飄搖。
李處能跟在後面,繼續詢問,“上師,此邊將延伸至何處?”
“呵呵,比你的想象,要遠得多,大海不能阻攔。”阿布卡赫赫極目遠眺,天空蔚藍,大地烏黑。
黑土地冒著絲絲白汽,穩步後移。遠處森林,雖然尚無新葉生發,卻是舒展了枝椏。
春天來了,雪溶化了。
半年多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黑色的原野啊!
牡丹江兩岸尚未完全消溶,仍有殘破的冰層。濁濁洪流中夾雜著大塊的浮冰。勁風撲面,還是有些冷冽,但已掩不住春意盎然。
這條大船,船首狹而上昂,中部寬而船尾呈馬蹄形,三根桅杆掛了硬帆。
不過此時風自正南方來,風帆未起。
兩側船幫吃水處,各有六個巨大的輪漿,每個輪漿分了四名水手合力踩踏。
類似於高太尉攻打梁山泊時所乘的“海鰍船”吧,此時的通用名稱為是“車船”,透過人力驅動船體兩側明輪木槳前進。
宋代造船技術站在世界之巔峰,水密艙、平衡舵、減搖龍骨、船塢等技術領先西方世界幾個世紀。
以走私起家的遼東高氏,造船能力也是非凡。
此船長約十丈,寬約兩丈。甲板兩層,船頭另有第三層樓室。剛才的一局棋,就是在樓室內下的。現在阿布卡赫赫站在樓室之頂,離了水面已近兩丈高。
高家的造船大匠聲稱,此船排水量三百料,載重量一百料,應是大遼河運之最。
“料”是造船的體積單位,一料為十立方尺。換算成重量單位,大概是排水量近百噸,載重量三十噸出頭吧。
外行不指導內行,阿布卡赫赫放手讓大匠去做,只在軸承和齒輪傳動方面提了些建議。高家大匠向來以手藝傲人,並不須阿諛阿布卡赫赫。不過,聽到阿布卡赫赫的建議之後,高家大匠眼裡卻是大放異彩,這裡還可以用精鐵鍛造的?
一班水手四十八人,船載兩百餘人。每個時辰換一班,正可晝夜不停地行駛。
兩岸各有百餘騎隨行,左岸首領為謀克銜大隊長斡離不,右岸首領為謀克銜大隊長移敵蹇。
說來也是古怪,一方是大遼邊陲最高指揮官的孫子,一方是女真都勃極烈的兒子,目下雙方雖然尚未開片,卻是死敵無疑。此刻在阿布卡赫赫的陣營中,兩人卻是相交莫逆,惺惺惜惺惺。
當然,兩人早已知道對方的身份,話題中,不會提及遼金局勢罷了。或者心底裡,也是各有迷茫?
見阿布卡赫赫登上甲板,斡離不和移敵蹇不約而同地舉手齊眉。
這是阿布卡赫赫頒行的軍禮。手掌向前,五指並攏,上臂平,小臂斜,指尖微觸眉梢,目視受禮者。
“阿布卡赫赫!”
麾下阿布卡赫赫衛士卻是手持兵器,平臂前舉,武器垂直樹立。這叫持兵禮。斡離不和移敵蹇所行的叫徒手禮。持兵禮用於集體行禮。徒手禮用於單人行禮。
阿布卡赫赫亦行徒手禮相還。與阿布卡赫赫同時還禮的是溫蒂。溫蒂白天多數時候都站在甲板上,秀發飄逸,皮甲上掛了露珠。矗在甲板上的長刀,閃著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