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的兩隊探馬已經返回,彙報越裡吉一切正常,確定阿布卡赫赫沒有離開,就住在酋長府邸裡。
粘罕吩咐探馬去睡覺,自己走到小樹林邊緣,命令崗哨也去休息,粘罕親自放哨。
明月初升,靜夜無風,陰冷至極。月光如水銀洩地,水銀也能成冰,入眼全是潔白。
小樹林裡鼾聲一片,似乎震動了枯萎的枝椏。那些細小的枝椏顫巍巍地伸向半空,就像辛苦掙紮的孤魂野鬼。
粘罕就著浮雪,慢慢地嚼食肉幹,心裡突然有些忐忑。
這種感覺只在粘罕初上戰場時出現過,直到粘罕親手砍下一個桓赧部族勇士的頭顱。那年粘罕才十七歲,族人皆稱其勇。
此後,勇武的粘罕砍下的頭顱早已不計其數,卻再未有過異樣的感覺。畢竟這次要對付的是不知底細的“阿布卡赫赫”,粘罕對神靈的看法,當然不如撒改通透。且撒改也不會跟粘罕說,從未接觸過神靈。難道阿爸薩滿通靈,都是假的?
神靈又待怎的?惹毛了老子,老子也是一錘!粘罕惡狠狠地嚼著肉幹……
兩個多時辰之後,明月接近了頭頂。粘罕回到林中,拍醒了屬下們,壓低聲音喝道,“收拾戰馬,檢查武器,用些幹糧,準備出發!”
四百勇士頓時精神起來,麻利地做著夜襲準備。粘罕再次喝道,“拿下越裡吉,任爾等劫掠!不過,老子把醜話說在前頭,殺了那個什麼鳥‘阿布卡赫赫’之前,不得分散,妄動者死!”
“嗯吶!”眾人壓低聲音應諾,摩拳擦掌,興奮異常。
馬蹄子上綁了麻布,馬嘴裡銜了木棍,四百騎兵,近八百匹戰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越裡吉城下。
四名勇士探手抓住城牆上沿,雙臂一用力,身體早已飛進了城內,只傳出積雪碎裂的“喀嚓”聲。
城門兩側各有一個哨位,兩個羸卒卻擠在左邊的哨位裡,月光下可見酒壇酒碗,酒氣惡臭。羸卒不像哨兵,卻像更夫。摸哨的勇士懶得動刀,直接抓住兩個亂糟糟的腦袋,“砰”地撞在了一起。
城門大開,四百勇士魚貫而入。備馬留在了城外,留下十人看守。
粘罕進城後,親自檢查了哨位,摘下腰刀,手起刀落,兩個腦袋滾到了一邊。血腥味刺鼻,噴了粘罕一臉。粘罕舔了舔嘴唇,心中的不安果然消失不見。
細微的馬蹄聲在雪地上即起即逝,四百騎兵無驚無險地到達了小廣場。
百名騎兵繞著酋長府邸散開,以備收拾翻牆而出的逃兵。剛才那四名勇士照舊翻牆去開大門,落地的聲音卻是巨大,隱隱聽到悶哼之聲。顯然是四名勇士壓抑著痛楚不敢出聲。
莫非有埋伏?粘罕發覺了異樣。四名勇士分別從大門兩側進入,彼此離得較遠,有埋伏也不可能把四名勇士同時拿下吧?這四名勇士都是矯健跳脫,向來翻得一手好牆,一堵圍牆又能擋得了什麼?
粘罕心中的不安再次醞釀,可能是血腥味道的藥效已過。
千辛萬苦奔襲越裡吉,不差了這最後一嘚瑟……粘罕心中升起強烈的預感,此番殺不了那個鳥“阿布卡赫赫”,永世再無機會!
既然有所準備,那就來硬的好了!掄刀子上時,女真人何曾怕了胡裡改人?更何況兩百雜混隊伍!
霹靂彈畢竟厲害,只有混戰到一起,才能讓其無法施展。
粘罕打了手勢,阻止其他勇士繼續翻牆。同時命令屬下們緊隨其後,第一時間沖將進去!
隨後,粘罕咬了咬後槽牙,催動黃驃馬沖向大門。就在馬蹄踹門的一瞬間,粘罕奮力扔出了流星錘!
“砰!”
木屑四濺,大門洞開,門扇“咣”地撞上了牆壁!
黃驃馬的速度已經起來,粘罕大喝了一聲,“兒郎們!與我沖——”
這一聲喊,足有張飛喝斷當陽橋之威,驚天動地,鬼神辟易。黃驃馬無疑是極為神駿,可馬蹄為什麼許久不落地呢?
其實也沒有多久。隨著“嗵”的一聲悶響,不但馬蹄落了地,馬腹也落了地,黃驃馬發出哀鳴,在冰面上滑出多遠!
粘罕沖鋒在前,屬下們哪敢耽擱,府邸大門頗為寬敞,可容得兩匹戰馬並進。數十名勇士提了馬速,奮勇沖了進去,隨即“噗通”、“噗通”地下個不停,就像過年吃個餃子……
後面勇士發覺了不對勁,緊急勒馬不前,卻忘記了提醒後進。於是後馬撞前馬,又是數十人被擁擠入坑。
就在粘罕入坑未久,四枚霹靂彈從大門內側兩邊扔了出來。落點正是戰馬蝟集之處,“轟”然爆炸後,死傷不知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