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阿布卡赫赫是隻帶了兩百人,但越裡吉青壯一千有餘!就算阿瑪能戰而勝之,也是兩敗俱傷!”斡離不“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我阿骨打的兒子,就這麼孬種嗎?粘罕的命,不用救嗎?越裡吉人再多,不過是烏合之眾!”阿骨打上前一腳,把斡離不踹出多遠,“滾!滾出去叫人!”
斡離不再也不敢多嘴,跌跌撞撞地出門去了。
太陽偏西,一千五百餘騎如同滾滾鐵流,殺氣騰騰地開赴越裡吉……
……
太陽升起老高,卻無一絲熱力。
連續一晝夜的奔波,粘罕所率的四百餘鐵騎早已疲憊不堪。
粘罕三十出頭,一頭亂發如野豬鬃毛般剛硬。前額颳得泛青,此時卻是白汽蒸騰。兩條貂尾掛滿了白霜和灰塵,身上的甲葉也蒙了一層冰淩。
“下馬!用飯!”
粘罕個頭不高,身材卻極其魁梧,手臂有常人的大腿粗細。兩眼布滿了血絲,仍如鷹隼一般盯緊了四百屬下。
不錯,出發時是四百有餘,現在已經沒餘了。天黑路滑,不時有戰馬摔倒,數十人死傷掉隊。粘罕卻毫不以為意,只管率先疾馳。
屬下們紛紛滾鞍落馬,不少人摔倒在雪中,卻趕緊掙紮著爬起來。雖然兩腿僵硬,雙手紅腫,卻著急麻慌地撿些枯枝點火。火生起來後,立即用頭盔舀了積雪,架在火上燒化。
粘罕也是一樣。燒水時,開啟棗紅馬背上的口袋,取了些鹽粒扔進水裡。天太冷,柴又濕,頭盔中的雪很難化開。水才堪堪溫熱,粘罕就把頭盔送到黃驃馬嘴邊,拍了拍馬脖子。黃驃馬打個響鼻,歡快地飲了起來。
剛飲到一半,粘罕就把頭盔拿走了,黃驃馬不滿的長嘶。那邊棗紅馬卻打個響鼻,暢飲起來。
一頭盔的溫水喝完了,粘罕又開啟另外兩個口袋,分別放到兩匹馬跟前。兩匹馬立即“嘎巴嘎巴”地嚼食口袋裡的黑豆。黑豆個小粒圓,極其堅硬,人不愛吃,卻是戰馬的精料。長途奔襲,戰馬吃草是不行的。
這兩匹寶馬,多年來陪同粘罕出生入死,就如同兄弟一般。喂水喂料,洗澡刷毛,從不假手於人,粘罕對戰馬之關照,甚至超過了兩個親弟弟。兩個豬一樣的親弟弟,能頂個什麼用?
塔呼喇兄弟又是不同。這兩人只是粘罕的堂弟,卻是兩員猛將,也是撒改集團的重要成員,粘罕倚之為臂助的。沒承想卻先後毀於那個鳥“阿布卡赫赫”之手,可恨!此仇不報,難為人也……
做完這一切,粘罕才重新舀了雪,等雪化時,掏出了肉幹使勁地嚼,咬勁和戰馬有的一拼。
並不是所有的戰馬都順利地吃上了黑豆。人累馬更疲,喂水時又有幾匹戰馬悲鳴一聲倒斃。馬主人只能悲愴地去喂另一匹馬。
女真人並無軍餉,出征時連戰馬武器都要自備,一匹戰馬也算是不小的財富了。不過出征必劫掠,戰利品按例上繳一些,絕大部分都歸劫掠者所有。所以,戰勝的回報很豐厚,只要有命去拿。
從另一個角度,戰馬就是騎兵的戰友,甚至是另一條生命,沒有騎兵不珍視戰馬的。此時戰場未到,先損了一匹戰馬,痛惜之餘難免晦氣……
粘罕嚼完最後一口肉條,端起頭盔,把燒得半開不開的雪水“咕嘟嘟”地飲下,站起來大喝了一聲,“拿下越裡吉之後,我只要那個什麼‘阿布卡赫赫’!此番已經不是越裡吉人投誠,城破之後,一應財貨奴婢,任爾等取之!”
“嗷——”四百鐵騎果然精神振奮,發出了狼嚎一般的歡呼。戰馬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快樂,紛紛“唏律律”長鳴以示同樂。
“此去越裡吉,還有多遠?”粘罕所問之人,乃是剛被薩納臺帶回去的塔呼喇屬下。
到達阿勒楚喀時,塔呼喇的四十餘名屬下,已經死去了近十人,另外二十餘人只剩下了半條命。最好的五人,也不過是堪堪騎馬而已。
這五人卻被粘罕強行帶了出來,一夜強行軍之後,眼下還有兩人半死不活地跟著。被問者不敢怠慢,連忙打起精神回複,“稟太子,已經不足百裡路程!”
“很好!剩下這點路程,爾等要珍惜馬力,傍黑時到達城外七八裡處即可。夜半時分偷城!一舉殲滅之!”粘罕發布了命令。
屬下們正在抓緊時間往嘴裡塞最後一口,聞聲立即轟然應諾。
棗紅馬上綁著雜物,也綁著粘罕的鏈子流星錘。怪齒嶙峋的鐵鑄錘頭重達三十斤有餘,連環鐵鏈的分量,又不在錘頭之下。粘罕把武器雜物解下來,綁到了黃驃馬背上。
隨即,粘罕把濕漉漉的鐵盔戴在頭上,翻身上了棗紅馬,舉起粗壯的手臂,大喝一聲,“出發!”
“嗷——”
四百鐵騎呼啦啦地上馬,緊跟著粘罕馳出,馬蹄踏得雪沫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