酋長府邸門前,照例是個小型廣場,可容納千餘人聚集。爬犁剎車,阿布卡赫赫衛隊分列兩旁。主街道的人流都彙集到了廣場上,場面熱氣騰騰的。周邊小道上還有人絡繹不絕地趕來,入場時都大喊著“阿布卡赫赫與越裡吉同在”。
一切為了群眾,一切依靠群眾,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把黨的正確主張變為群眾的自覺行動。群眾路線是毛主席思想活的靈魂的三個基本方面之一——哥可是剛剛參與了群眾路線教育的,親自撰寫的自我剖析材料洋洋五千言,改了三趟才過關……
於艮站起身來,略一趔趄。沃淩看著又幹又瘦,還是有些分量的,腿都給她壓麻了。於艮左右看了看,好像沒有地方放。溫迪罕威武地站在右邊,不像是會抱孩子的。右邊是兀術,也很威武。會抱也不給他抱。
得,哥就這麼抱著算了。像聖母,呃,她老公吧?
“阿布卡赫赫與你同在!”於艮親自喊出了這個口號,嗡嗡地顫音響徹全場。基層領導最基本的素質就是嗓門大,底氣足。你說什麼別人都聽不見,那還忽悠個錘子?
從阿布卡赫赫站起來時,全場就肅靜了。千餘雙目光緊盯著阿布卡赫赫的嘴巴,雖然一個字都沒聽懂。
阿布卡赫赫臉上無喜無悲,光頭沒帶著帽子,短發平整,根根直立。越裡吉人只在過路的鐵驪僧侶那兒見過類似發型,但沒這麼精神。阿布卡赫赫的衣服更是古怪,各種不規則的圖形,就像老松樹的皮。古怪是古怪了點,但看著滿順眼,很是高大上。
群眾居然一點反應都沒給?於艮這才反應過來,天才翻譯沃淩,好像出了點狀況?也不能睡得這麼死吧?這丫頭啥時候不都跟個崩豆似的?
“阿布卡赫赫與你同在!”溫迪罕高舉著長刀,及時地接過了翻譯職責。
兀術反應得慢了點,舔了舔嘴唇上的霜花。嗯,不是哥反應慢,是哥的身份敏感。鐵盔上的兩條貂尾,兀術一直沒有摘掉。阿布卡赫赫並不在意這些小事。兀術有過猶豫,最終還是倔強地留著了。或者有時候也應該摘掉的?何必在意這些外在的皮毛?
阿布卡赫赫衛士齊聲充當揚聲器時,兀術趕上了,喊得聲嘶力竭。薩納臺正站在兀術身後,給嚇了一大跳。
薩納臺作為二太子斡離不的心腹,在完顏部還是頗有些地位的,至少比瑪武強了太多。斡離不派薩納臺過來,也表現出了他對這事的重視程度。
因為身份和經歷的相似,薩納臺和瑪武一直比較熟悉,私下裡也經常聚一聚。讓薩納臺差異的是,瑪武也喊得很大聲,喊得那麼真情流露!四太子年紀還小,喊喊倒也罷了。瑪武為人一向是謹慎穩重的。這才分開一個來月嘛,怪了個哉的,怎麼會這麼大變化……
“阿布卡赫赫不會拋棄任一個胡裡改人。你們是胡裡改人。今天我來接收越裡吉,但我不是越裡吉的主人。你們是越裡吉的主人。越裡吉人是光榮的。胡裡改人是光榮的。”
既然有了翻譯和揚聲器,於艮的演講就情緒到位。語速很慢,句子簡單,淺顯無歧義,確保每一條神諭都刻入人心。
“我不會帶你們東徵西討。每一條人命都很寶貴。我會帶領你們用雙手創造幸福。當然,武裝力量也很重要。我們創造出來的財富,需要有能力保護。每個人都有追求和平、安寧、幸福的權利……”
這番演講經過翻譯以後,薩納臺也都聽懂了。阿布卡赫赫的說法很新鮮,但理解起來並不難,接受起來也是順理成章。薩納臺越琢磨越覺得有味道,極簡單又極複雜的。這些話,好像也不只是對越裡吉人說的?
不對。這和薩納臺從小受到的教育完全相左——軍人的驕傲,不是砍下敵人的頭顱嗎?軍隊的使命,不是征服和掠奪嗎?財富和女人,不是屬於強者的嗎?
可是,阿布卡赫赫說的好像也有道理啊!
薩納臺並不孤單。於艮剛講到這裡,就聽酋長院內傳出了喧囂的聲音。緊接著,院門被開啟了,四五十個騎兵沖出來,雖然不是沖鋒陣勢,卻也是氣勢洶洶。
阿布卡赫赫衛隊本來背對著酋長院門,此時突遭變故,立即調馬回頭。溫迪罕舉起長刀,率領近百人迎向來者,也算是緊張有序。
不過這支隊伍並未發起攻擊,而是大模大樣地繞過了阿布卡赫赫衛隊,撥馬來到於艮面前。
領頭者鐵盔下掛著兩條白色貂尾,身體很寬,臉盤也很寬。可能是出生時腦袋沖下掉地上了,砸得厲害,以至於眼睛到嘴巴的間距小了些。五官的個頭卻不小,看上去就有點擠了。
薩納臺面露忿怒,多少也帶著些尷尬。瑪武同樣上不得臺面,兀術則“哼”了一聲,悶聲給於艮介紹,“這是塔呼喇,國相的侄子,粘罕的堂兄。”
嗯,夾頭,呃,來頭果然不小,不過更重要的還在後面,兀術也毫無隱晦,“那天帶隊攻打盆奴裡的,就是他的哥哥。”
好麼,原來是狼牙棒哥的弟弟。狼牙棒哥確實是榮幸地死在了哥的車輪之下。這算是仇人相見?於艮臉色不稍動,略帶慈悲地看著塔呼喇。
“粘罕叫老子給你讓出來,老子就給你讓出來。不過,老子可不是怕了你!早晚有一天,老子會把你一刀兩斷!越裡吉,老子還會回來的!”塔呼喇酒氣熏天,語氣極其囂張,口裡的白沫噴出好遠。
尼瑪,白沫都飄到沃淩身上了!於艮微笑起來,眼神卻冷冽。
可是,捏死這廝容易,卻和哥來此的初衷不一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