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個正殺到好處,觀世音在半空中,拋下蓮花,隔開鈀杖。怪物見了心驚,便問:“你是哪裡和尚,敢弄甚麼‘眼前花’哄我?”
木吒道:“我把你這個肉眼凡胎的潑物!我是南海觀世音菩薩的徒弟。這是我師父拋來的蓮花,你也不認得哩!”
那怪道:“南海觀世音菩薩,可是掃三災救八難的觀世音麼?”
木吐道:“不是他是誰?”
怪物撇了釘把,納頭下禮道;“老兄,觀世音菩薩在哪裡?累煩你引見一引見。”
木吒仰面指道:“哪不是?”
怪物朝上磕頭,厲聲高叫道:“觀世音菩薩,恕罪!恕罪!”
觀音按下雲頭,前來問道:“你是那裡成精的野豕,何方作怪的老彘,敢在此間擋我?”
那怪道:“我不是野豕,亦不是老彘,我本是天河裡天蓬元帥。只因帶酒戲弄嫦娥,玉帝把我打了二千錘,貶下塵凡;一靈真性,竟來奪舍投胎,不期錯了道路,投在個母豬胎裡,變得這般模樣。是我咬殺母豬,打死群彘,在此處佔了山場,吃人度日。不期撞著觀世音觀世音菩薩,萬望撥救拔救。”
觀世音菩薩道:“此山叫做甚麼山?”
怪物道:“叫做福陵山。山中有一洞,叫做雲棧洞。洞裡原有個卵二姐,他見我有些武藝,把我做個家長,又喚做‘倒插門’。不上一年,她死了,將一洞的家當盡歸我受用。在此日久年深,沒有個贍身的勾當。”
觀世音菩薩道:“古人雲:‘若要有前程,莫做沒前程。’你既上界違法.今又不改兇心,傷生造孽,卻不是二罪俱罰?”
朱罡烈被觀音菩薩一激當下站起身來道:“前程!前程!若依你,教我喝風!常言道:‘依著官法打殺,依著佛法餓殺。’去也!去也!還不如捉個行人,肥膩膩的吃他家娘!管甚麼二罪,三罪,千罪,萬罪!”
觀世音菩薩道:“‘人有善願,天必從之。’汝若肯皈依正果,自有養身之處。世有五穀,盡能濟饑,為何吃人度日?
怪物聞言,向觀世音菩薩道:“俺欲從正,奈何‘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觀世音菩薩道:“我領了佛旨,上東土尋取經人。你可跟他做個徒弟,往西天走一遭來,將功折罪,管教你脫離災瘴。”
朱罡烈滿口道:“願隨!願隨!”觀世音觀世音菩薩才與他摩頂受戒,指身為姓,就姓了豬,替他起個法名,就叫做豬悟能。遂此領命歸真,持齋把素,斷絕了五葷三厭,專候那取經人。
觀世音菩薩帶引木吒行者過了此山,又奔東土。行不多時,忽見金光萬道,瑞氣千條。木吒道:“師父,那放光之處,乃是五行山了:見有多寶如來的‘壓帖’在那裡。”
觀世音菩薩道:“此卻是那攪亂皤桃會大鬧天宮的孫悟空,今乃壓在此也。”
木吒道:“正是,正是。”師徒俱上山來,觀看帖子,乃是“唵嘛呢叭[口迷]吽”六字真言。觀!
師徒們正說話處,早驚動了那孫悟空,在山根下高叫道:“是那個在山上揭我的短哩?”
觀世音菩薩聞言,徑下山來尋著。只見那石崖之下,有土地、山神、監押孫悟空的天將,都來拜接了觀世音菩薩,引至那孫悟空面前。看時,他原來壓於石匣之中,口能言,身不能動。觀世音菩薩道:“姓孫的,你認得我麼?”
孫悟空睜開火眼金睛,點著頭兒高叫道;“我怎麼不認得你。你好的是那南海普陀落伽山救苦救難大慈大悲南無觀世音觀世音菩薩。承看顧!承看顧!我在此度日如年,更無一個相知的來看我一看。你從哪裡來也?”
觀世音菩薩道:“我奉佛旨,上東土尋取經人去,從此經過,特留殘步看你。”
孫悟空道:“多寶如來哄了我,把我壓在此山,五百餘年了,不能展掙,萬望觀世音菩薩方便一二,救我老孫一救!”
觀世音觀世音菩薩道;“你這廝罪業彌深,救你出來,恐你又生禍害。反為不美。”孫悟空道:“我已知悔,但願大慈悲指條門路,情願修行。”
觀世音觀世音觀世音菩薩聞得此言,滿心歡喜,對大聖道:“聖經雲:‘出其言善。則千裡之外應之;出其言不善,則千裡之外適之。’你既有此心,待我到了東土大唐國尋一個取經的人來,教他救你。你可跟他做個徒弟,秉教伽持,入我佛門。再修正果,如何?”
孫悟空聲聲道:“願去!願去!”
觀世音菩薩道:“既有善果,我與你起個法名。”
大聖道:“我已有名了,叫做孫悟空。”
觀世音菩薩又喜道:“我前面也有二人歸降,正是‘悟’字排行。你今也是‘悟’字,卻與他相合,甚好,甚好。這等也不消叮囑,我去也。”
他與木吒離了此處,一直東來,不一日就到了長安大唐國。斂霧收雲,師徒們變作兩個疥癲遊憎,入長安城裡,竟不覺天晚。行至大市街旁,見一座土地廟祠,二人徑進,唬得那土地心慌,鬼兵膽戰。知是觀世音菩薩,叩頭接入。那土地又急跑報與城隍社令及滿長安城各廟神抵,都來參見,告道:“觀世音觀世音菩薩,恕眾神接遲之罪。”觀世音觀世音菩薩道:“汝等不可走漏訊息。我奉佛旨,特來此處尋訪取經人。借你廟宇,權住幾日,待訪著真僧即回。”眾神各歸本處,把個土地趕到城隍廟裡暫住,他師徒們隱遁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