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方換了一身幹淨的白袍,白的近乎發指,宛若江中已死的白豚翻上岸來的肚皮顏色。他隨意挑了根簪子,挽了一個隨意的發髻。
無方這張臉雖然依舊俊朗,卻平添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妖異感。跟他初次所見大相徑庭,臉還是那張臉,卻跟換了個人似的,氣質完全不同。
在他身後,一個身影探了出來,熊安赫然驚在當場。“安陽!”瞠目結舌。
無方挑著一雙桃花眸子,笑問他道:“還認得麼?”
熊安遲疑地點頭,並未答話。他不清楚無方究竟在打什麼算盤,但是此刻他的心神全都系在眼前那婀娜的身影之上。他細細地打量著安陽,貪婪地想要多看幾眼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她的耳朵,她的唇……
仔仔細細的打量之下,熊安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問題:安陽,他的安陽,原來那個善良活潑的安陽去哪裡了?雖然她的臉還是那張臉不錯,但是她整個人似乎被攝去心神一般,雙眼昏暗渾濁,神志恍惚不清。
熊安略感心悸,卻感受不到一絲悔恨,興許他的人性正在被某種無聲無息的力量悄然侵蝕。它伴隨著呼吸,沿著自己的血液流動,順著時光的流逝,上游回溯。
安陽呆立在熊安身前,無論他的眼神是多麼的炙熱與渴望,她終是不低頭看他一眼。只躬身朝無方行了一個禮。這個禮,他看不懂,不是萬福也不是作揖,像是一個將將蹣跚學步的孩童依著大人的模樣畫了個四不像的瓢兒似的——笨拙不堪。
熊安不忍再看。
無方揚著一張無辜的笑臉,調笑似的打趣:“怎麼,這就耐不住了?”
“呵。”熊安繼續保持緘默。
面對熊安的柴米油鹽不進,就是不開口的死德性,無方也不惱,彷彿一隻老貓尋著了新的玩具似的,頗有耐心地跟熊安攀談起來。
“你是不是心裡有很多為什麼?”無方一臉瞭然的模樣。
“哼!”熊安鼻腔中重重哼出一口氣,撇過臉不去瞧他。
“其實我也有一些好奇的地方呢。”無方突然眼睛一亮,彷彿靈光一現想出了什麼新的好點子一般,慢有斯裡道:“不如我們一問換一問吧!”
無方玩心乍起,“我很是好奇,你這眼珠子是如何生出來的?不是早就被那臭狐貍挖了去了麼?”說著他從袖中掏出一圓球狀的物體,盤在手中,細細把玩著。
熊安定睛一看——那球狀物就是自己被無方挖去的那顆異生的眼珠。
他咳了一下悶堵的喉嚨,忍不住脫口而出說:“我不知道!”
“不過你就沒覺得身有異狀嗎?”無方繼續問道。
熊安想起自己當初心中莫名的狂躁,還有那腦海中時隱時現的低聲呢喃,竟然意識不受自己控制地悉數吐了出來。
“哦?”無方細長的眉毛高高挑起,面帶驚喜。
“這麼說,你真的生出了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