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有個客人要我們店裡最好的菜各式來一份。”韋逸氣喘籲籲地說。
“這不是好生意嗎?”張媽從爐灶後頭探出腦袋說道。
“可,可,可。”韋逸嚥了咽口水,“那人點名要見老闆娘。”
“切。”三娘不以為意的嗤了聲,“我還以為多大事,你這麼火急火燎的樣子。”
“那人看上去就不像是什麼好人。”韋逸一臉擔憂。
“管他好人壞人,來者都是客。我三娘還真沒怕過誰,你這副樣子是要做給誰看吶?把心嚥到肚子裡去吧。“
抬眼瞧見韋逸一臉的堅毅,擺出了一副衷心護“主”,願為石三娘上刀山、下火海的架勢。其實不是因為他對石三娘多忠心,純粹是怕萬一石三娘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往後自個兒到哪裡去找這麼多好吃的吃食去,還不要錢的那種。
石三娘不知道韋逸心裡的算盤,只泰然自若地問起:“客人沒說有什麼忌口?”
韋逸支起腦袋,眼珠轉了轉:“只單點名要了個美人肝,旁的沒說,老闆娘您看著做就成。是隻肥羊!”
“哪能這麼喊客人,規矩去哪了?”石三娘喜不形於色,眼裡卻帶著笑:“三娘我最喜歡這種豪爽大方的客人了,就算是個青面獠牙的羅剎,人家使了這麼多銀子,也值得會一會啊。”
說著石三娘就開始忙活起來了,這美人肝名字說起來好聽,其實是道做起來異常麻煩的菜,首先這原料就不是很好湊的。美人肝吶,其實是那鴨胰子,這一道菜就要幾十隻鴨子的“胰子白”作原料,哪是哪麼好湊的?更何況原本鴨胰子是人們不吃的下腳料,不過一次做“八大八小”筵席的時候,採購原料所剩無幾,東拼西湊也湊不齊這筵席,眾人都急的焦頭爛額之時,三娘見水缸中漂浮著的鴨腸,靈機一動,撕下上頭的鴨胰白做成的,還取了個好聽的名兒“美人肝”。哪料這美人肝一經推出,便博得眾人交口稱贊,上了不少達官貴人的筵席,也是無巧不成書、歪打正著了。4
眼見石三娘將在沸水中燙好的鴨胰白放入冷水中冷卻,利落地撕去臊筋與王包子切好雞脯絲一齊放入盤內。用雞蛋清、濕澱粉拌勻。手起刀落將水發好的冬菇與冬筍切成薄片。鴨油熱至四成,四樣一起放入推勺炒制,油翻起沫時起鍋瀝幹,加料勾芡,再顛鍋翻炒淋上雞油。
這邊王廚子也做好了道芙蓉八珍,並幾道炒菜。
石三娘便喚韋逸端上菜,前去會一會這肥羊。
“先生。”韋逸在前頭著實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不像那等掮客。
還是石三娘自個兒化解了:“這位先生,我是這家小店老闆,承蒙您關照'石頭醉',今兒您第一次來,也不知您什麼胃口,就自個兒過來問一問,叨擾您了。”
臉上笑地真摯,叫人說不出的舒心親切,聲音溫溫柔柔,讓人如沐春風,比韋逸的服務水準高出了不知道多少檔次。
“鄙姓石,先生喚我石三娘即可。”
“三娘不必客氣,旁人都叫我高老闆。不知三娘這麼一個嬌滴滴的精細人怎麼做起了這種累人生意。”末了還加了句:“可曾婚嫁?”
這頭一回就叫的一點不避嫌,還隱了姓。韋逸側耳聽了個清楚,雖然他在男女之事上頭著實是個不開竅的,可這剛見面就問人家姑娘是否婚嫁,實在不莊重了些,心裡默默問候了這位高老闆的祖宗十八代。
石三娘心裡也問候了一下高老闆的娘親,臉上卻仍然堆著笑,卻不正面回答高老闆的問題:“高老闆,這是我剛做的美人肝,是店裡新出的菜,您嘗嘗。”
說著示意韋逸遞上了雙筷子,自個兒卻動也不動。
高老闆身後小廝接過筷子在一片絲質方巾上擦了擦再夾起一筷“美人肝”嘗了嘗,點了點頭,另擦了一雙筷子夾起一塊美人肝放入高老闆面前的碗中。
韋逸忍不住心裡吐槽這譜也擺的太過了,又不是百年前“皇帝爺微服私訪下江南”,這還先找人試個毒。
高老闆眯了眯眼咀嚼著,臉上泛起油膩的笑容。
“石三娘好手藝。”高老闆贊道,“要不別去忙活了,就這吃一頓。”
“高老闆您滿意就好。”石三娘站定如輕松,依舊笑的叫人心暖意熱,卻絲毫不見坐下的意思。
高老闆輕輕咳了兩聲,也不計較:“要不這樣,勞煩石三娘您每日送些吃食到我府上,銀錢照價給。”說著身後小廝遞上了名帖,並一錠銀子。
石三娘瞧見銀子眼睛亮了一下,這年頭真金白銀亮出來的人可不多啦。卻也只是那麼燦爛地笑著,依舊不說話。
韋逸有些不明白自家老闆的意思,這平時都是見著銀子走不動道的,怎麼這會兒兩袖清風、目下無塵起來了。
轉念又一想,立馬懂了:這是嫌銀子給的少了呀!
身後幾個小廝也反應過來,這是錢沒給夠,卻心生惱怒,一開酒樓營生的小娘子竟然還想獅子大開口,正欲開口發作,卻見自家主子抬了抬下頜。
小廝盯了石三娘一眼,不情願地又遞了一錠金子。石三娘也不伸手,只叫韋逸接了。
這老闆娘看上去清清爽爽是個可人兒,卻沒想到是個掉進錢眼裡去的。嘖嘖!青衫小廝心裡鄙夷了下。
韋逸掂量了下,銀子不過五兩,金子不過二兩只樣子做大了些,瞧樣子裡頭只怕是空心的。不由得心裡鄙視了下:樣子貨!小氣鬼、裝闊、奸商!
哪有人跟錢過不去的呢?石三娘心裡笑開了花,面上也只鎮定地淺笑著向高老闆道謝:“放心,高老闆,定然叫您滿意。”
說著就往外退,推辭道後廚離不開自己,一點兒也不給高老闆挽留的機會。
雨花茶:雨花茶是上世紀五十年代末引種創制的,是綠茶炒青中的精品,也是中國三針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