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叫你們來,為的是什麼,你們幾個應該心中都有些底,”荀老太太面色嚴肅,看了荀乾清一眼,“你大哥與我說,順親王從封地派了商隊,準備在端午進貢貢品給太皇太後。如此理直氣壯的理由,誰有資格說三到四!還得稱贊一句有孝心!”
“狼子野心,”荀乾清冷笑一聲,“好算計!如此一來,順親王私養的幾萬精兵,也能順理成章地入駐金陵城了。”
宮氏臉色一變,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道:“糟了,娘娘之前曾說過,要派遣一部分禁衛軍前往南邊鎮壓流竄的強盜。”
“不錯,”荀老太太皺了皺眉,壓著怒意說道:“這正是他們的計劃。”
宮氏急道:“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嗎?!怎麼非要派禁衛軍去!”
“若現在再調甄家軍前往南夷,路途遙遠,遠水難救近火,”荀乾清說道:“魏王和幾個大臣早早就拿出金陵大部分官吏的請命書,一副鞠躬盡瘁,為國為民的樣子,說什麼集體請命要先解救處於水深火熱中的南夷百姓。早前魏王就收賣過無數小官小吏還有國子監的寒門學子,想來就是為了鼓舞人心,誤導和利用這些人。”
“他們既然已經開始行動,我們絕不能坐以待斃,”荀老太太厲聲說道,她看向甄從容:“司韶之前信中提的計劃,容容你可有什麼想法?”
甄從容思索了一陣,坦白道:“恕我直言,計劃即便成功,我們在人數上依然不佔優勢,更別說如今有一部分禁衛軍被派遣到南夷。”
宮氏聞言點點頭,擔憂地說:“容容擔心的也是我所想過的事情,此計劃人數有限,唯一的優勢,大概就是能夠出其不意。”
“的確如此,但要想定順親王的罪,將他們一網打盡不留後路,只能等著他們先動手。以順親王謹慎的性子,若不是萬無一失,他絕不會動手,我們只能引蛇出洞”,荀乾清道,但他聽甄從容的意思,似乎她另有想法,便問:“表妹可有何見解。”
甄從容沉默片刻,道:“我有個主意,但有些冒險。”
荀老太太道:“你但說無妨!”
“事到如今,我們既然以身涉險,引順親王孤注一擲,不如做到絕,”甄從容淡淡地說:“到了逼不得已的時候,我想進宮將皇上換出來,以我的身量,與皇上相差不多,稍加之易容即可。到時候順親王萬一真逼到宮中——”
“不可!”荀老太太大怒,一掌擊在案幾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與順親王來個魚死網破!我們荀家還沒到如此喪盡天良,讓你一個小姑娘捨生取義的地步!”
“此事我也絕不同意,”荀乾清也站了起來,目光凜凜:“表妹不必再提,我們本就欠你一份人情,如何能讓你為了荀家為了皇上,如此犧牲!”
宮氏也急道:“你現在不能動用武功,實在太危險了!”
“雖不能運功,但光憑招式,這金陵也難有對手,”甄從容笑道:“表哥姑母把我想得太大義凜然,我也是投機取巧,若不是有萬全的準備全身而退,怎麼可能以身涉險。別怪我多嘴,到時皇上萬一出了事,那太後和我們努力的一切,都是無用功了。”
她說的也在常理之中,確實,小皇帝若能平安無事,那他們萬一此次失敗,以後也有機會東山再起,前往邊關搬甄家軍打回來。但萬一這次失手,小皇帝有個好歹,那麼所有計劃都功虧一簣了。
宮氏和荀乾清認清這個事實,不禁沉默了下來,荀老太太卻僵著臉,臉色十分難看,“你不要再多說了,此事作罷,不必再提。”
四人都沒想到聊著聊著,居然不歡而散,宮氏與荀乾清在出來後,還試著安慰甄從容,擔心她怪荀老太太口氣太硬,剛才態度讓她不滿。
甄從容倒是一派無所謂的模樣,笑了笑,意有所指地對荀乾清道:“三表兄可以好好考慮下我剛才的提議。”
“……”荀乾清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再抬眼去看,卻見少女已經走遠了。
這兩年她變得單薄清瘦的身影,脊背卻依然如以前那般挺得筆直,行動間舉止利落,依稀可見練家子的身手。
宮氏擔憂地嘆了口氣,道:“當初容容若是沒中毒就好了。”
“別多想了,容容會好起來的。”
甄從容穿過園子,正要回自己院子,就見陳氏將黃姨娘堵在小道上,神情很不客氣。而黃姨娘身邊還跟著剛從書院下學回來的小兒子,荀談。荀談被荀豐年保護地很好,他生怕陳氏因為妒忌對自己唯一的兒子下毒手,平時白日裡從來都是送去書院,晚間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入睡。
奇怪的是,今日他居然沒有跟在荀二老爺身邊。
陳氏厭惡地等著黃姨娘和荀談,像是見了什麼骯髒物一般。她掃了伏低做小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黃姨娘一眼,一連串逼問道:“老爺又被你哄得去哪兒了?”
“夫人恕罪,今日是初一,妾絕不敢留老爺過夜啊!”
每逢初一十五,按照規矩,荀二老爺若不是真想被人彈劾寵妾滅妻,都不得不做足樣子,陪在陳氏身邊,即便夫妻二人再相看相厭。
“不在你的院子,那能在哪裡!別以為我不知道,老爺早就下衙了,平日裡一回來就往你那兒去,”陳氏咬牙切齒地說了一通,又忍不住把目光投在一旁的荀談身上。
嚇得荀談渾身一顫,往黃姨娘身邊靠了靠,“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