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終。
夙殤看著面容始終沉靜如水的儀月,深邃的眸色是說不出的壓抑:“月兒,這孩子是魔族,你怎可帶他入朝聖宮?”
“阿哥,你孤獨嗎?”儀月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一直看著沉寂下來的天空,往日裡清清冷冷的眸光,此刻有些恍惚。
夙殤難得蹙了蹙眉心:“什麼?”
儀月轉過身來,看著眼前這座隱匿在仙霧之中、高聳入雲的朝聖宮,宮簷上懸掛著的鈴鐺,發出了叮叮鈴鈴的清亮響聲。
風鈴搖曳多姿,奏出了一曲絕唱。
儀月紅唇微微勾起,一股慵懶卻薄冷的氣度,四散開來:“我生而為神,自父神走後,執掌八千神族。”
“都以為我坐擁四海九州,是這世間最為至高無上的神袛,可有誰,能夠體會到,我身處這高位上的孤獨?”
她是神女儀月,是執掌天下蒼生命運的最高神袛,沒有人、也沒有神,能夠違逆她的神旨,他們大抵覺得,神袛做到這個份上了,應當是沒什麼可遺憾的。
可這些人哪裡知道儀月的孤獨?
儀月自己都忘記自己活了多久的歲月了,只知道這歲月伊始的時候,她便存在了,那時她還是垂髫小童,承歡父神膝下。
“天命所歸,在其位,謀其職。”夙殤眸光沉沉地看著儀月,這話雖然聽來有些無情,但語調卻也是無可奈何的。
他何嘗不知儀月的寂寞呢,但是天命讓儀月執掌六界,她便不能夠如尋常神袛一樣,隨心所欲的活著。
她身為神主,修的,是無情道。
走的,是帝王之路。
凡人尚且有七情六慾,但是神袛,卻是無情無慾的,所以儀月整顆心都是冷的,乍然有這麼一個小娃娃,她有些不知所措。
可不知所措過後,便是歡喜,他在儀月臉上看到了歡喜。
但是……
神袛是神袛,魔族是魔族,豈可混為一談?
儀月唇角露出一絲苦笑來,那笑容,一點點涼入了骨髓:“既是天命所歸,那我,便違了這天命又如何?”
她慢條理斯地說:“父神創世,我繼承其衣缽,這四海八荒億萬生靈,都是吾的孩兒,吾便是養魔族,又有何分別?”
或許就是因為心裡太冷了,忽然之間有一個小娃娃,橫衝直撞了進來,她的心有些晃動。
儀月決然地轉過身去,語調輕飄飄地:“阿哥,我從來都不曾違揹你和父神的話,這一次,我想隨心。”
少女的背影和殿內昏沉的燈光,似乎都要融為一體了,越發的虛無,好似一個不經意間,她就能離開一樣。
夙殤心中忽然一陣悲痛,他自然是捨不得儀月傷心的,可是,他沒有辦法告訴儀月,那個孩子,將來會給儀月帶來滅頂之災!
“既然是她自己選的路,想必一路走下來,她亦甘之如飴,我們為何,要這般阻撓呢?”
帝曦提著一盞精緻的蓮花燈,從長廊外慢慢地繞了過來,男人身段高大修長,白色的衣袍層層吹落,衣襬上是繁複古老的神族符文,神秘好看。
說到這裡,帝曦看了眼朝聖宮的殿門,眼神莫名有些苦澀:“神袛也有劫數的,或許,這便是神女儀月的劫數呢?”
——
七萬年後。
六界突然百花凋零,天地昏黑一片。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少神夜君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