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時,已是傍晚。
結賬的時候,老闆娘很不巧的出去了,店員說馬上就會回來。言淮百無聊賴的等著,眼神無意中掠過收銀臺背後的牆面。
這是一塊很有特色的背景牆。
牆面上掛著十幾張用玻璃鏡框框起來的相片,用黃色的線串聯著,上方用油漆畫著繽紛的彩色塗鴉。
他注意到,相片的拍攝背景都是在這間小小的咖啡館,上面的人物無一例外,幾乎都是笑靨。有熱情面向鏡頭,大笑著的金發美女,也有一頭微卷銀發,微笑慈祥的外籍老奶奶。
千姿百態的笑臉,濃縮在一張張小小膠片上。
他依次看過去。
目光最終停在了最末尾的那張相片上。
只有這張相片沒有笑容,很奇怪。
老闆娘在這時回到店裡,不好意思地對他說久等了,正要把零錢找給他,抬頭發現言淮正凝視著那張相片。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笑了笑。
“很美,是吧?”
“是很美。”
言淮低低開口,十分贊同老闆娘的話。
取景角度很特別,畫面中的人舉著相機,露出一截精緻秀氣的下頜,像被精心打磨的光滑玉石。她正在專注地拍街上的雨景,而拍攝的人正好在拍她。
這種意境,讓人想到那位很有名的新月派詩人流傳於世的名句。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看你。
浪漫之極。
“這個小姑娘以前經常來我店裡喝咖啡,一坐就是一下午,聽她說好像是附近大學在讀的攝影系學生。”老闆娘回憶起了一些舊事,言語間似有感慨,“說起來,現在她也應該畢業了,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了。”
言淮聽到老闆娘的形容,問了一句,“她經常一個人來這裡獨坐?”
“獨”字額外加重了語氣。
“是啊,也是個奇怪的女孩子呢。”老闆娘感嘆不已。
光是她看到這個女孩被搭訕的次數,一雙手就已經數不清。明明是這麼好看的女孩子,偏偏性格如此孤僻,實在可惜了那張臉孔。
“你們認識?”她瞧出言淮神情似乎有所動容。
他微微勾唇,吐出幾個發音簡單的音節,“認識。”
何止認識。
記得他上次來倫敦時,也是在這附近的廣場,她搬了個畫板給人畫素描,鴿子不時飛過,天空蔚藍純淨到沒有雲翳,他就在不遠的咖啡店角落裡,透過玻璃窗看她。
那時的他剛回到家中接手生意,外有競爭對手虎視眈眈,家族內部也有不少矛盾,雖然有兄長幫襯,許多事還是力不從心,心情一度沉鬱之極。可當看到她的時候,滿身壓力竟輕易間就悉數卸去,整個人都變得輕松許多。
直到很多年後,他都記得那天印象最深的畫面。
她為一名約莫五六歲大的金發小男孩畫了肖像,畫完後笑著摸了摸小男孩的頭,歲月都不及那一刻她臉色溫柔。
後來他才察覺,原來她一直都擁有無論做什麼說什麼,都讓他為之矚目的魔力。
——
人若是清閑起來,會很難察覺時間的流逝。
若不是今晚受邀要去參加舞會,時燃只怕還會停留在每天懶在房間裡無所事事的狀態。下午餘媽打電話到房間,讓她下來試穿送來的禮服。她沿著樓梯走到一樓,正好聽到彌生在走廊轉角的走廊上打電話。
說起來,言淮對她的照顧稱得上週全,據說彌生五年前就跟在他身邊做事,算的上他最得力的心腹,但這次出差他卻沒有帶上彌生,而是把人留在了她身邊。
這算不算一種,替代式的保護?
她沒有立刻靠近,而是等在原地想了些事情,等彌生放下電話才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