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好的,那就謝謝阿姨了。”馮燈開心而笑,大聲喊回去,不待她給季源洲使眼色,季源洲自發小跑進去幫忙,他的身影從她身旁跑過。
馮燈看著前方,願意慢一點,她走回原地,入內拿瓜的季源洲已經抱著兩個翠綠的西瓜站在了門簷下,他和阿姨說著什麼,馮燈不猜也知道是在說謝謝。
在島上生活永遠有想不到的驚喜,最大的好處就是:這裡居民種植的瓜果蔬菜新鮮又甜美。與其說讓他們吃不完最後喂豬,不如說就不假客氣地拿回去。當然,馮燈也不會白拿,要麼出力要麼出錢。馮燈從季源洲懷裡拿過一隻抱在胸前,對阿姨疊聲說了好幾句謝謝,這才往回走去。
西瓜大概是被放在了井水裡,還有一點水滴掛在上面,馮燈抱著西瓜,走得安安靜靜。
季源洲與之並肩:“阿姨真的好熱情。”
“曇花島一直是這樣的。”馮燈的手摸了摸西瓜,忽然仰頭:“季醫生,你忘記了小時候,大概也忘記了井水裡西瓜的味道了吧,唔,它和冰箱裡冰鎮出來的口感很不相同。”
聞言,季源洲唇角愉悅地揚了下,總歸沒忍住,提醒馮燈:“我們不是上個禮拜剛吃過阿姨送的井水西瓜嗎?”
眨了眨眼,馮燈:“誒?是嗎?可能我最近想心思想得有點多,時間感都錯亂了。最近有點笨。”
季源洲拉長音的“是”在馮燈耳邊響起。
馮燈立定,不走了,盯著季源洲,無聲的眼神意思是:你居然真的說是。
她抱著瓜立那兒,他看著笑:“你不走了嗎?太陽好大。”
她抬眼看了眼頭頂上方的烈日,又看看季源洲,再看看瓜,卻是自己笑了,然後抬腳邁步往前走:“不行了,我最近不僅有點笨,還有點幼稚。跟你在一起,我總不自覺小十歲。”
說完覺得頭頂有了一片陰影。
她抬頭。
他低頭。
他舉著西瓜替她擋陽光:“我也是。”
她眨了下眼。
他說:“可是沒什麼不好的。”
她又眨了下眼,最後噗嗤一下笑出聲。
是夠幼稚的,全天下大概也只有季醫生想得到,手舉西瓜替人擋太陽了。
可是,盡管她沒正兒八經地談過什麼戀愛,也知道,能夠幼稚是成年人的一份難得,更是一份證明——這世間啊,除了你父母至親,還有一個人,你與他萍水相逢於人生的某個節點,敢給他看最邋遢的樣子,知他必不會嫌棄;敢跟他說最不經大腦的話,知他不會如他人一樣過分解讀深意;敢回歸幼稚矯情,知道他是那個不必防備。
我們防備幾乎全天下的人,以獲得茍延殘喘的生活資源,好不必得到一個“看不起”。人類都擅長用評判的目光去看待自己以外的人,除卻愛情。陷入愛情,連幼稚都成了美。這是一場心甘情願的魔術表演,非世人個個有緣得見。人類用嘴巴說謊言,只有笑話才是真話,聽你笑話不笑,甚至還去動心,只有傻子甘心如此。所以愛情都幼稚,否則哪裡來的那麼多寶寶。
馮燈勾起的唇角,沒有收起來,甚至又翹起來一寸。
她仰頭,眼彎彎的:“喂,你手痠不酸。”她的視線停在季源洲舉著西瓜的手臂上。
搖搖頭。
他笑了:“我是男人啊。”力氣大到可以扛起許多的西瓜。
“也是。”她點點頭,然後用下巴指了指住所的方向,聲音亮亮的:“那我們繼續走回去吧。”
“好。”
他繼續舉著瓜在她頭:“有點傻哦。”
他說:“我知道。”
她說:“我覺得有點丟臉怎麼辦。”
他說:“我也是。”
“哈哈。”她大笑出聲,“我們這談的是什麼鬼戀愛。”
季源洲也大笑出了聲:“不知道。”
一低頭,發絲落在臉頰旁,馮燈又勾了下嘴角。
我被這人間變得又冷又硬,卻被你柔軟。看著這樣的馮燈,季源洲也不禁莞爾。
這一切像是一場夢境,直到裴苓榆出現,盡數被擊碎。
裴苓榆出現得並不隱蔽,事實上,在他們講話的那一刻,正是裴苓榆沖過來的一瞬間。因為被季洵誤導,她來的時候早已積攢了無數的怒氣,下了船,她便滿世界地尋找季源洲和馮燈,當她看到季源洲的那一刻,幾乎是想也不想地跑了上去。
一刀刺入的時候,連裴苓榆都沒想到會如此順利。
她看著馮燈那張因驚嚇變色的臉,看著反身過來雙手握著尖刀的季源洲,臉色詭譎:“季源洲,是天意,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