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源洲打著方向盤,上了坡道:“嗯。”
“其實我這個位置,坐班的時間並不要求很長,很多時候會受邀到外省或者國外,只不過平日裡我還是更喜歡那種規律的生活,所以一直都會去醫院。最近的手術前期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我調整了一下時間,這兩天會空下來專門處理揚帆的事。”
馮燈點了點頭。
幾秒鐘的沉默。
季源洲說:“帆……其實揚帆的前身並不叫這個名字,三十多年前,我母親離開京都的時候,人間蒸發,周叔叔就把名字改了,變成了這個。”
“周叔叔,就是昨天聯系你的那個周川。最近也因為江袁的事被炒到風口浪尖。他對我的母親,一直都很疼愛。我母親的墓碑裡是衣冠冢,他以哥哥的名義為她下葬。”
“你說了……你母親。”馮燈忽然喃喃,抓住了他口吻的變化。
風從視窗裡灌進來,開車的男人音色朗潤:“是,母親。”
“我總以為我是恨她的。我對京都的印象、外婆的印象、揚帆的印象,都很薄弱。我不是在這裡長大的……但這裡才是我的家鄉。之前我在想,假如我母親沒有任性地玩帆船,這樣就不會認識我的父親,不會那麼難過,不會帶著我離開京都。”
馮燈:“那後來呢?”
“後來,昨晚你來到我身邊,陪我很久。我又忽然想通。”
紅燈,
車停下。
他轉眸看著她,唇勾了下:“這樣,我就遇不到你了。”
無論是哪一種遇見,沒有了我母親,都無法成立。
馮燈放在膝蓋上的手,不由去握住他的:“所以你學會了感恩?”
“是。因為你實實在在,而那些往事,全都虛無縹緲。”
他有時實在是個很會講情話的人。馮燈一下想起最初重逢時,這人追她追得七零八落,哪裡都結結巴巴出了岔子。
原來,最深的情話,從來都是生於平常。
“其實有一件事。”馮燈終於把心中輾轉已久的事情講出:“其實有一件事,我昨晚也想了很久要不要告訴你。”
紅燈結束。
周遭的車子一道向前。
季源洲將車子開動,聞言等待著她的聲音。
馮燈說:“是江袁。其實江袁來找過我,她認為我是能左右你的人,希望我勸你不要繼續糾察下去。十號的時候,她會開新聞發布會,一人承擔一切。”
前方快到青合科技,季源洲絲毫不意外馮燈的話。
以江袁的性格,她應當是會去找她的。
因為,揚帆起航,搏擊風浪的人,最重要的還有一個義字。
江袁得守護什麼人。
“但是你拒絕了?”這才是季源洲在意的點。
“是。”馮燈毫不隱瞞:“我覺得,你比我大十歲,我清楚的利害關系,沒道理你不知道。況且,你是獨立的,我也不想左右你。只是……”
“假如被查出來的那個人,其實對你而言,也意義非凡呢?假如是那樣一個人,你還要繼續查下去嗎?”
難怪她昨日的擔憂裡還有另一種情緒,原來是這一層。季源洲慨嘆了下,然後對馮燈說:
“我的傻姑娘,剛剛的話,似乎白講了。”
“什麼?”
“現在不是為了懲罰誰,而去找那個幕後者。而是想要去了解。因為我恨我母親,多是因為不瞭解。江袁和她的經歷很類似,我在想,或許這個幕後者才是最瞭解我母親的人。”
車子剛好到青合科技,男人俯身過來替她解開安全帶,然後很輕地吻了下她的額頭。
“有一天我有勇氣披荊斬棘,面對過去,瞭解畏懼。是你啊。我的傻姑娘,因為我能感覺得到,你在走向我,所以我怎麼都要為你鋪上康莊大道,沒有陰霾。”
有那麼一瞬間,她都想告訴他,她就是那個想想。
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