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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就是一樁遮掩不過去的難斷官司，高衍耳聽得旁邊的禮部官員口中繼續咄咄逼人之聲，心裡卻不由得想到：“這兩人與我同湊在一處，也實在是巧合了。今日著顯刻意的事情已連成了排，誰知裡頭藏的什麼心思……”
他幾不可聞地沉嘆了聲，輕抬了眼看向明宗皇帝，可未想龍目之中竟有一抹嘲諷之色，這令高衍緊蹙起了眉……
“是了，此前陛下曾有意詔命王青瑤入宮，最後卻生生改了主意，給王青瑤封了個縣主的名號，頗有幾分愚弄世人的意思。奈何這會兒呈出咄咄逼人之態的兩位同僚盡給王青瑤橫加罪名，落入陛下耳中又是個什麼情景，他們竟也不擔心引火燒身？王氏二房也太心急了。”
這般想法高衍是萬不敢表露半分的，不過那廂兩官紛見得明宗皇帝無甚表態，言辭間也不再僅僅糾纏於王青瑤本身，秦王亦被並著牽扯了進來。
高衍心裡已忍不住對這兩位同僚所表現出的“義憤填膺”的討伐之態“鼓掌”了，“本就打的落井下石的主意，偏還作出臣下不好妄議皇子的猶豫之態……”
他是親眼見著王青瑤劍刺常氏的，其中孤勇之氣，斷與此間兩位同僚所臆想描述的饑狼撲食的潦倒情形相差太多，這倒令高衍心頭漸漸浮起一種譏嘲意味。與此同時，那些原本橫亙於高衍心頭的所謂不表態、不偏向的想法，竟都一掃而空了！
高衍自問，若秦王為冤，而將他置換到王青瑤的處境，他是做不出王青瑤“以身犯險”的抉擇的，只不過放任事情發展罷了。都說王青瑤所行無忌、風華奪目，可那樣的人物，既然有帷帳之才的胸襟博識，又豈會沒有綿如細柳的心思百轉？
她定是已經想過了後果的。
“這就是王青瑤所想要的局面嗎？”高衍的腦海中倏然閃過花新祿那張苦嘲的臉，嘴角竟不自覺地輕勾了勾，神情莫名與他所想及的花新祿重疊在了一處。
“兩位大人言之重矣。”高衍側身朝其拱了拱手，問道：“但不知兩位與此案有何幹系，何以在案情形還不明朗的情形下，對熙華縣主與秦王殿下置言惡篤？又或是兩位與他們相交深深，對其品性瞭然於心，這才推論出‘蔑視皇家禮法和大梁律例’的名目來？”
“不敢……”
兩人皆是驚愣了下，而話頭則很快便被高衍接了過去，“兩位大人這倒謙虛了。眼瞧著方才的情形，我竟差些以為二位身在現場，又或是我京兆尹府的屬官了。這案子交由兩位評斷，似才顯得公道？”
高衍尾音稍挑，甚至並不掩飾自己的不滿，見對方口唇微動，一副急言相辯的模樣，卻是不想給他們插言的機會了，直道：“再說，此間到底還有陛下和娘娘在場，後續如何定奪，也輪不到禮部說話。”
這話一出，禮部的兩個官員卻是徹底噤聲了，而不論他們相辯如何，貴人的心思也已經不再他們身上——沒有龍威之責，似乎已算得上是個好的結果。
兩人猶豫了片刻，終還是選擇告退，只表現出的謹慎畏縮之態，竟真像是在避嫌一般。謝皇後倒沉下心來，對春祭之事隨意提了兩句，但也只是“按部就班”的例行結語罷了。
事至此處，高衍愈發覺得戰戰兢兢了，而這其得中緣由，他卻實在說不上來。不知不覺間，王青瑤已成為維持人心頭的那道橫杆平衡的石基，無論誰上前來，將其所在輕挪幾寸，事情便將發生改變。
至於王青瑤的性命能否保全，已在其次，卻不知幾人會在意了……高衍眼神微眯，心裡想的則是王青瑤若真能毫發無損地出獄，那道在臨安城中暗湧多年的急流便也會隨之平息下來——而後，各有歸屬，國本終固！
只他竟也無端地相信王青瑤會安然無虞了……高衍念及此處，眼中不禁浮起一抹笑意來。
若非是他親自領了明宗皇帝去獄中看望王青瑤，高衍自認此前在他心頭所浮起的那種莫名的自信早便被外界浮動的人心擾沉下去了，尤其在那兩位“識時務”的禮部官員前腳剛走，賈長易便“迫不及待”進宮請見的情形下。
可明宗皇帝卻沒有見這位得他多年恩寵的“肱骨之臣”，甚至以賈臣所報之事甚為瑣雜為由，讓賈長易全權處理，不必一一回過。
從頭到尾，高衍始終未置一詞，只覺得目所及處，宮中的地磚竟是那般冰寒。而與此同時，高衍也意識到王青瑤許不定是有轉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