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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華縣主果然機言善辯。”魏源話音低冷，悶哼了聲，問道：“你既認為我之猜測無端，魏某卻也想問一句，你又是因著何種緣故，直將王氏大房從此事中抽離的呢？”
他話音方落，那些原為青瑤之辯爭相而贊的觀客們均不由得止了聲——的確，魏源之問正中根本，且是王青瑤難以迴避的。
可青瑤卻始終沉默著，而眾人只模糊聽見青瑤口中發出一聲嘆笑，似在諷刺什麼……
“魏公子，這世上求仁得仁之事太少，可公子方才這一問，奴婢卻鬥膽逾越自己的身份，來回答公子的疑問。”
倚竹稍稍屈身，揚頭說道：“侍郎大人有仁人之心，為將，他之威名出於軍中，雖見慣殺伐爭奪，卻從未將他人性命視為螻蟻，對軍中將士更是親護有加；為貴，王氏之家，侯府之後，侍郎大人卻非居於雲端不見疾苦之人，否則他又何必力推滅佛之舉？為人，經浮沉跌宕，一朝受陷淪為階下囚，然青雲之志不墜！”
“怎樣才算是居於塵泥之中，魏公子現下有志先爭，端是前途可期，可王侍郎卻經歷過徹底的灰暗。但憑這些，兩位公子先前所指認的視人如草芥的輕鄙之境便不可能發生在王氏大房身上。”
話音鏗鏘，令眾人不禁呼吸稍屏——毫無預料的一場爭端，實上根本沒有疑問之處，他們這些人，許是糊塗極了才坐在此間，以為自己可以做一個評客。殊不想那魏源算是自取其辱，而他們又何嘗不是？
王氏二房聲名不顯，王茂英亦是政績平平，眾人確是所知不多。便是聽到了些風言風語，也是些王氏族中的內中事宜。他們許會因為這些傳言而對王氏二房心存偏見，或者真能以一個局外人的眼光來平淡地看待這件事，事實上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本就應該意識到，魏源的揣度和疑問是令人輕視的。
世家縱行，魏花二郎想要討還公道不是錯事，而若是魏源身居為正，不曾存了什麼別的想法的話，眾觀客是願意相傳其間風骨脊樑的——畢竟，最近寒門士人與貴閥之間的對峙之事並不少見，甚至已隱隱有了風靡之勢，且已有幾個士人真真應了那句“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話，損了錢物相貌，卻聲勢漸成，並為士人百姓爭相贊揚。
而今日魏源這一樁，思來想去後，確實在有借勢的嫌疑！
“真是可笑可嘆，這魏源在最初被熙華縣主拆穿目的時，便應作個禮敬之樣退步的，否則也不必落到這地步了。只他竟還問熙華縣主的揣測何以生得，卻是忘了王侍郎一門風骨，一應惡意之度根本不堪一擊！”
另有客附言道：“這魏源實是找錯了物件，可惜那位姓花的郎君無端被連累了……聲名這物，從來只能拿了相供的，若自己本就沒有那氣性，便無須再求，能唸的也不過是與德行巍巍的君子同席而坐、同街而遊，以求能學上幾分。”
“這魏源恐怕也無法在臨安城中立足了罷。不管那花郎君是否還願意與他相交，我今後但凡看到他，卻都是恨不得朝他吐幾口唾沫的。”
幾個觀客說著說著，那些凝結於心的沉悶之感竟似漸漸地消解了幾分。只他們發出的暢笑與鄙薄之語交雜著，多持續片刻，魏源的心便沉涼薄幾分。
青瑤斜睨了一眼魏源，才淡淡問道：“魏公子似乎已有些定不住了呢？為證你之所言是否虛妄，不妨我使了家僕去一趟兵部罷……倘若那馬車終不在兵部，我或許也能為你們打聽一二。左右王氏之車並不難認，左右，此處既距兵部不過一裡之地，用不了多久時間。”
“不……不必了吧。”魏源聽了這提議，額間已不由得泛出陣陣虛汗，尤其“一裡之地”這樣的字眼實令他倍感窘迫。
“有道是有始有終，魏公子既有意為朋友討回一個公道，如何要在事情得以明晰之際，反而生了退縮之意呢？”青瑤之語刺之兩分，隨即也不待魏源再道拒絕之詞，便側身對倚竹吩咐道：“去使了車夫和護衛前去打聽……便乘侯府的馬車去吧，來回也快些。”
“諾。”倚竹屈身一應，隨即出門去了。
魏源手指直僵在半空，面露羞惱之色，可青瑤卻再不看他，只作勢往挨近的一處桌案坐下了。賓客們見得此番情形，也不由笑道：“左右等不了多少工夫，我們便稍坐一會兒也無妨。”
言畢，嗤笑聲陣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