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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一日沉過一日，漸漸教人生出一種類似於蟲蟻噬肌的不適感。西院那邊伺候賈氏的人過來回話，說是老太太不慎感染了風寒，需移到莊上將養幾日，而曾氏隨旁侍疾，府中諸事便由江氏多加操勞了。
江氏淡笑著將人打發後，眉色卻不由得緊滯，奇道：“既生了病，不好多動彈，怎不待好全些再去莊子上呢。且老太太平日裡雖不太能瞧得起曾氏，可照侯府目前的情形看，她怎還讓曾氏與她隨行，卻放任後宅空空呢……這不似老太太的作風。”
“的確……”青瑤聞言稍稍頷首，垂目低喃道：“只怕老太太醉翁之意不在酒。西院的事您終歸不好插手的，未免落人口實，您還是親自去回一趟老太太，左右她這病耽擱不了幾日，盡管使了身邊得力的嬤嬤照管著，想來也不會出什麼事端的。”
“緊要的是，咱們還需派個人留意老太太那邊的動靜。這樣的當口，焉知一道輕劃而過的痕跡是否有著什麼深刻的含義呢。”
江氏點頭稱是——賈氏對於權勢的掌控欲究竟有多強烈，近旁陪侍多年的江氏是再清楚不過了，賈氏忽地來了這麼一出，如何不教人起疑。
江氏終還是去給賈氏回了話，直言兩房既已隔開而居，二房這邊的事她一個媳婦怎麼好插手……賈氏自是“苦心”勸過，而江氏也未應下。
好似一場莫名的局，而這局最終以賈氏去了莊上養病，而曾氏留府作為結果。青瑤看不清賈氏此舉所潛藏的具體意義，只目前看來，這安排合了母親的意，卻不知賈氏心中所想又是什麼。
“老太太應是早預料到母親會回絕此事的，可母親去過一趟，除了確定老太太身子不適外，卻沒有探知到多餘的東西……難道她心裡想的，真是暫離臨安這處紛亂之地不成？”青瑤目光微涼，心中對賈氏有意所顯露出來的“退步”之舉暗生疑慮。
一個能下狠心舍了自己嫡親孫女的人，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當真能做到“退步”？須知明宗皇帝已經免朝三日了，對外之因則是“龍體有恙”這般晦澀的字眼……事實上，明宗皇帝是否生疾並非一眾勳貴朝臣所關注的，使眾人心生牽連的，是陛下究竟為何免朝，以及對聽賦樓之案是否有了決斷。
燕王當日出宮後，便帶了僕衛等去了行宮，不再插手此案。這情形似在某種程度上，給眾世家釋放出了一種訊號：案情已是板上釘釘，只等明宗皇帝將此案究竟是當做一個醜聞，還是僅僅一樁普通的案件了，而世家觀之卻不能輕易插手……
本也有人派遣幕僚去行宮拜見燕王，但他們連燕王的面都不曾見到。如此，燕王究竟有沒有在行宮卻是不重要了，他確是擺明瞭態度不見朝臣的。人們隨即又將視線轉到謝氏身上來，而結果顯而易見，謝氏中人全作不知內情的模樣，半個字也不願吐露。
有人悻悻而歸，有人“悻悻”而離。
當青瑤看著賈氏拖著疲憊的身體踏上馬車後，眸底不禁劃過一抹異色。
她斜眼瞥過王徽暮那黯然神傷的面色，淡淡問道：“暮妹妹，你不與老太太一同前去麼？”
王徽暮先是一愣，旋即側開過臉看向別處，口中刺道：“論年歲，孝順長輩之事應是大姐姐先行。我們幾個妹妹便無論做了多少，外人說起知禮心善時，也總先提起你。到底大姐姐才是永昌侯府的嫡長孫女，但你都不曾言去，妹妹們即便有心，也不好顧自去了，反令外間之人對大姐姐多言是非。”
“是麼？”青瑤輕挑了挑眼角，輕笑了聲，“難為暮妹妹為我考慮，倒令我無端承了你的情。”
王徽暮這才斜眼朝青瑤看了過來，她緊抿著唇，眸底氤氳著一層薄薄的霧氣，也不知是為著什麼緣故傷心著……
但瞧著她這模樣，青瑤神情不禁頓了頓，才道：“暮妹妹似乎對我頗有成見？”
原有母親等幾位長輩在場，青瑤此言一出，實顯唐突無禮，可她終究還是問了——語氣平靜，沒有顯得十分鄭重，卻也並不隨意。
可在王徽暮看來，青瑤這坦蕩無畏的神情卻似青藤上裸露的尖刺般，直刺進她柔嫩的肌理中，泛著深疼之感，奈何她卻根本找不到這尖刺所在。王徽暮扯了扯嘴角，終一言不發地轉過了臉去。
她似乎意識到，唯一能止了這疼痛的方法，便是將尖刺所在的那片血肉徹底地削除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