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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皇後將明宗皇帝話裡的意思聽得清清楚楚，指尖不自覺地抓緊了些，令得掌心的棋子幾乎快被嵌進肉裡，冰涼而極盡疼痛。
“棋盤便讓奴才收拾吧，皇後早些歇息。”明宗皇帝頭也未回，涼風穿過他的衣袍，挾裹著他清冽的聲音朝謝皇後猛襲而來，直似要將人冰凍住一般。
汪文全已急步迎了過來，神情謹慎著，因覺此中情形不妙，是以他話音間愈顯恭順。汪文全輕瞥了一眼謝皇後的方向，隨即輕聲問明宗皇帝道：“陛下可要傳輦？”
“為皇後備下吧。”明宗皇帝擺了擺手，話音輕得似是要散在風裡。汪文全複又低頭，一邊緊抑著呼吸，正欲隨明宗皇帝朝前走去，便聽身後傳來謝皇後的聲音，“陛下慢行……”
回頭的不過汪文全罷了……他瞧著謝皇後眼中的悽惶之色，心頭不由得一陣驚疑，在他將目光探嚮明宗皇帝的同時，竟聽明宗皇帝低凝了著聲音問道：“朕待皇後還不夠好麼？”
如此莫名的問題為何會拋給他？汪文全遲疑了下，照平日裡的情形他定是含糊奉承過去的，可今日……
汪文全幹笑了笑，才道：“奴沒有親屬家眷，不能享此中福分，但陛下待娘娘的情分，奴平日看在眼裡，確覺得與尋常百姓家中的扶持包容的情形十分相似。”
“扶持包容？”明宗皇帝冷哼了聲，語氣中難掩蓋失望，“朕以前也是這般以為的。”
果是帝後生隙了麼？
汪文全終不敢再應話了，面上作迷濛狀，而明宗皇帝終不過長嘆了聲，旋即便陷入了無邊的沉默裡。
……
道說波瀾詭譎，一向隨著矛盾的爆發而被迅速掀起，而人身居其中，往往避無可避。相比失望，謝皇後心裡更多的卻是疑問——許在明宗皇帝看來，他需要的根本不是謝氏對他的忠誠，而是依附。
刺殺曹敏之事算得上求仁得仁，是以明宗皇帝並未表露出不滿，但今日相助樓修文，卻遭受到了來自於明宗皇帝的猜疑……謝皇後苦笑著，心間思緒莫名，往日裡的平和心境已然不複。
而與這兩件事都牽扯甚廣的青瑤，亦不曾多獲過幾分安寧。
翌日，晨光微亮，王茂彥已早早起身打拳。他興致正酣時，伍續匆步過來稟報，說是燕王到訪。
王茂彥接過巾布隨意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側頭便瞧見燕王的身形，暗想竟來得這般快，許是聽賦樓之案有了進展罷……
輕掩過眉目間的遲疑之色，王茂彥淡笑道：“殿下甚早。”
燕王立時覺得語塞……他這哪裡是早，只瞧著面上疲憊的臉色，便知一夜未睡。聽王茂彥如此說，燕王想到自己的來意，一時後背不由得滲出層層虛汗。
他是個“閑散”王爺，平常極少會涉身朝中事務。自他接手聽賦樓之案以來，他所言所行愈求謹慎，只王茂彥此前一直在外為官，燕王與他實少接觸，是以防備試探之心更甚。
燕王客氣寒暄了兩句，見王茂彥無動於衷，笑意終是掛不住了，才說出自己的來意。
“無端地怎會讓小女前去指認案中牽連人物？”王茂彥皺了皺眉，“難道其中人物是小女認識之人？”
“這……本王並不確定。”燕王賠笑了笑，可迎上王茂彥探究的眼神，他猶豫了下，模糊道：“涉事人名為許行，據說原是吉昌江府中的護衛。”
王茂彥稍稍沉默片刻，似是在回憶自己是否有認識過這麼一個人。倒也不避諱燕王的試探，王茂彥頷了頷首，“小女的確在吉昌住過幾年，若是常見的僕婢護衛，許還記得相貌，殿下來尋小女亦是情有可原，何況她本就牽扯進了聽賦樓之案。”
“續叔，去使人給青瑤傳個話，便說聽賦樓之案需要她走一趟。”王茂彥話音郎朗，並無半分遮掩之意。
燕王聞言，心頭著實舒了口氣，“幸好王侍郎是個明曉分寸的……”
他嘗聽王茂彥因著相護掌上明珠，不惜與繼母賈氏鬧翻的事情，倒不論這其中有幾分順勢而為，他也知道王茂彥定是十分看重王青瑤的……有了這麼一層顧慮在，加上事情牽扯到吉昌江府，他才想著親自來請。
燕王拱手一敬，而對於結在心頭的一個疑問，他終究忍不住想要探究一番，是以輕問道：“不知王侍郎可識得壽王府的曾側妃？”
“曾側妃？”王茂彥挑了挑眉，反問道：“東宮果然牽扯進了這樁案子？”
本欲主動出擊的燕王聽得此言後，思緒竟全然被打亂，他詫異地問道：“王侍郎這話倒令人費解了，太子殿下身為受害者之一，原本就是被牽扯進這樁案子裡的。”
“呵呵……”王茂彥面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表情，他輕挑了挑嘴角，對燕王頷首說道：“殿下說的是。”
燕王直覺王茂彥心中對此案心有猜測，其態度甚至與秦王深似，只兩人均不願對他直接道明……燕王緊蹙著眉，強自將心頭的那種不適感壓下，隨即更直接地問道：“曾側妃的身份，王侍郎您心裡是清楚的吧？”
“殿下以為呢？”王茂彥的眸光終浸了一抹鋒利意味，他定定地看向燕王，說道：“無論殿下如何認為，您只需記住一點，聽賦樓之案與吉昌江府無關。事有因果，殿下查案追本溯源本是好事，只查到該斬斷的支線，便應果決一些。”
“本王受教了。”燕王拱了拱手，而心裡則反複揣摩著王茂彥話裡的意思……
“殿下不必多想，案子該怎麼辦便怎麼辦。”王茂彥抬眸輕瞥了眼暗自出神的燕王，失笑道：“您若不過打算指認疑犯的話，許可以順道去一趟敬安侯府，敬安世子在白麓書院念書，對吉昌江府也是十分了解的……屆時若小女指認什麼，有世子之言作為輔證，殿下辦案也會方便上許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