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不過這般遲疑片刻,可旋即卻又不由想到科舉變革之法……也是,這般風華名動的女子,還有什麼是她不敢做的呢?
王徽暮神情複雜,目光幽幽地朝青瑤探來,欽羨而感傷。
“這便是太子殿下一心傾慕於你的原因罷……王青瑤,你或真真是他的知己,而我即便同你一般有著嫡女身份,卻註定代替不了你。”她耳聽著身旁的王徽桐兩姊妹對王青瑤一陣贊嘆,不禁別扭地埋下了頭。
“有何好贊的!”賈氏怒瞪了眼王徽桐的方向,隨即拉長了聲線,話音沉痛地對王青瑤施威道:“她做這些事時,不曾顧及過臨安王氏會被置於輿論的漩渦中心,不曾顧及過侯府的處境……這樣的嫡女,我臨安王氏如何敢容!”
“母親,這話怕是有些重了……”曾氏訕訕出聲,“青瑤她不過是個小姑啊!”
“小姑?”賈氏眼眶微紅,笑道:“你等何曾見這般恣意狂放的小姑?一心只做真名士,只怕黃泥附身,成了殘紅一朵。”
曾氏見老太太如此動容,心口不由一噎,而她很快便被王茂英斜瞪了一眼,是以再不敢出聲。
青瑤抬眼輕瞥了一眼賈氏的神情,直覺諷刺得緊:賈氏看似十分在意侯府的處境,可本質上侯府於她確是類似於財物的存在,乃至於這種在意,勾勒出一個掠奪者和虛偽者的形象。
“祖母不能容我麼?”青瑤面色黯然許多,可隨即她的嘴角便揚起一抹輕暢的笑容來,“但陛下與皇後娘娘都容我了。”
這笑容太過刺眼,令人心滯。賈氏當即便反應過來,王青瑤不是在哭訴,而是在脅迫……
“皇後娘娘亦稱言說,青瑤遊記所載,乃是諍言。”青瑤話音定定,隨即恭伏了身。
默然良久的王茂彥也站出身來,拱手對賈氏說道:“母親,時至今日,我依舊是那句話,王氏勸諫陛下滅佛,是為公義,行事但求無愧於心,便是湘妃發難又如何?且青瑤所寫遊記並非有意針對壽王,如何談及她將王氏置於輿論的漩渦中心這樣的話呢?”
“陛下有仁人之心,是以容了青瑤,而您是她的親祖母啊……”王茂彥聲音微沉,緩緩說道:“兒子請母親念在青瑤方回臨安的份上,對她少些苛責吧。”
賈氏聞言面色不由一緊,她萬想不到,素日裡恭敬孝順的王茂彥竟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
“苛……責?你說我苛責她?”賈氏的聲音顯得異常凝滯,似有一種從汩汩血潭中彌漫而出的森冷與幽鬱之感。
王茂彥沉默片刻,卻還是凝聲說道:“兒子不過是想提醒母親一句……”
“這話的確不該由兒子說出來,可若兒子不提醒母親,日後世人得知此事,恐怕會對母親多加指責。”王茂彥的語氣似乎極為認真,“母親本是繼室,待大房、二房便應一碗水端平,暮姐兒等小輩您盡心疼愛,但卻容不下青瑤……”
“自她從吉昌回來後,您便幾番告誡她要警言慎行,當時她什麼都不曾做,而如今也不過一本遊記,且其中所載為士人交相引談、陛下親譽,您卻口口聲聲指責她不顧侯府處境恣意妄為。這點兒子更是看不清楚了。母親可曾想過,若您今日這番言語傳到士人耳中,他們會怎麼評價您呢?”
賈氏聞聲,身上的氣勁似不由得洩下來,而微睜的眼中再看不到半絲光彩。
王茂彥輕睨了眼賈氏,話音不急不徐地道:“更別提久遠之事,比如青瑤在吉昌時,年節之日您都藉由不讓她回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