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青瑤對她點了點頭，便帶著伍續進了屋，葉娘則在門口守著。
“鸝安閣的公子？”伍續詫異地回頭瞥了一眼葉娘，才悠悠轉過頭來，而目之所見，卻讓他心驚不已。伍續奪步而上，“這些東西，怎麼會在這？”
“我也想知道。”青瑤低嘆出聲，步伐沉重，清亮的視線輕輕地落在庫房裡的十餘件器樂上，“續叔，勞您看看。”
伍續聞言不禁輕吸了口氣，拱手道：“老奴不敢。”
他心裡雖然迷濛著，也辨不清眼前的情形，但心裡是有猜疑的。踱步四顧，伍續提了心神，肯定地道：“此間器樂，與老奴所核實的那份名單完全一致，沒有差處，這的確是王氏三脈裡的器樂。”
伍續說這話時，目光並沒有抬起來看向青瑤，而其腳步則在一件清蓮座虎形木敔1前停了下來。
“如何？”青瑤也走了過去，輕問道。
伍續沒有直接接過話頭，眸光卻是深微異常，“小姐，可有手帕？”
“嗯。”王青瑤淡淡出聲，連忙遞了塊方帕給續叔，視線也隨之輕落，見那木敔為伏虎雙耳豎立，白額吊睛，背列二十多片方形木片，形如剛鬣，並不覺有何異常之處，道：“我卻瞧不出這上頭有何端倪。”
伍續朗笑出聲，解釋道：“小姐可注意到這些木片上的顏色了？”
“木敔之背，木條列二十七片，間隔染以靛藍、綠、紅、白等色。”伍續將白色方帕覆在幾根綠色的木條上，輕輕撚動，隨即將帕子攤開呈現在青瑤跟前，嘆道：“但怎麼會有青色的粉末呢？須知族中器樂用色，本是十分考究的。”
青瑤雙眸微張，用指尖輕撚了撚那青灰，臉色卻是愈發地動容起來，“這東西哪裡是什麼染料，倒更像是爐灰。”
“小姐猜的不錯，且這爐灰還是煉丹後的爐灰。”伍續定定地看了看青瑤，緩聲說道：“木片上有被灼燙過的痕跡，與鼓皮皸裂如出一轍，而這青灰裡甚至有雄黃的味道。小姐，您看？”
青瑤將青灰湊到鼻尖輕聞了聞，凝眉嘆道：“或許該找三叔公談一談了。宗族器樂自不會無緣無故遺失，而三脈中，卻只有三叔公一人深好煉丹之道。他置家業不顧，常年遍走於四方道觀，痴於道術，幾個堂叔勸他不得也就罷了，有時甚至尋不到他的行蹤……”
“誰能猜想到，他挪用宗族器樂是為的什麼緣故呢？”青瑤譏諷出聲。
這三叔公一心向道，卻也為此做出過不少荒唐事。青瑤猶記得，前世明宗皇帝年歲將近時為人蠱惑，欲遣使者前往東瀛之地尋仙靈之藥，三叔公便吵著要去，甚至求到了明宗皇帝跟前，族中叔伯勸之無力，好在皇帝以他年老為由沒有用他，此事才算告結。
只他行事荒唐便也罷了，屬下三脈卻是與賈氏沆瀣一氣的，在王茂彥自盡後，曾一度將青瑤與江氏逼入絕境……都說因果輪回，青瑤的這位三叔公最終因服食丹藥而死，倒也算惡有惡報。
青瑤稍微收回紛雜的思緒，目光凝凝，“此事便先按下不發作的好，若要擊之，但求一擊必中。左右我們已經有線索可尋。”
“可三老太爺怎麼可能承認，器樂遺失之事與他直接相關？”
“他自然不會承認，但我們的線索豈止一條？無非繁雜些罷了。”青瑤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抬眼對伍續道。
“小姐的意思是，三老太爺去過的道觀也算一條線索？”伍續很快明白過來，但他同時也面露苦色，“倒也不是不行，可就怕時日花得太多，反而誤事。宗族祭祀日期將近，若說時機，祭祀那日是最合適的。”
“我何嘗不明白這一點……”青瑤頷首一笑，“這件事，續叔不必花心思了。各世家所專不同，王氏的根基底蘊也不在這方面，我與父親會另作打算的。”
伍續見青瑤神色篤定，已對此事有了計較，心下也莫名鬆快了些。
“待會兒便請續叔將這幾件器樂送到二叔公府上吧，父親已經和堂叔打過招呼，葉娘也會幫著掩護的。”青瑤話音有些凝頓地補充道：“到底現在這東西並不適合放在侯府之中。”
注1：敔，是中國古代的一種打擊樂器，常在樂隊中使用。《疏》:“敔如伏虎，背上有二十七鉏鋙，刻以木，長尺櫟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