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揭過,現下卻形狀紛亂,因為曾拂遠與何新玉已經吵了起來。兩人皆是官宦子弟,性格向來張揚跋扈,沒有生生相讓的意思,是以堂上的曲樂都停了下來。
另幾位樂師也對柳映菡今日的異常表示不滿,樂聲無奈停滯之後,眼看著閣中人聲紛雜,均面如青灰。葉娘作為鸝安閣的媽媽,見情形不對,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慌忙地從樓上直奔下來講和,在梯口處張了手臂想要阻止何新玉去尋曾拂遠打架滋事,“哎喲,何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算解了一時氣憤,可葉娘與柳姑娘卻是一個都得罪不起啊……”
“葉娘您別攔著我,左右我看那曾家小郎早就不順眼了,不就是靠上了壽王那棵大樹了麼,有什麼好得意的?”何新玉的力氣哪裡是葉娘能擋住的,一邊說著,右手便將葉孃的身形推開,側身提步便欲上樓去。
葉娘無法,急忙扯住何新玉的衣袖,“何公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今兒敬安侯世子也來了的,您可莫要再沖動了。”
“什麼,你說敬安侯世子也來了?”何新玉真真頓住了腳步,一臉驚愕地看向葉娘,倒也不待看葉娘反應,何新玉下意識便將目光投向二樓那處熟悉的雅間。
果然,那倚窗閑看的人可不正是樓修文麼?同樣的風采如玉,黑曜石般閃爍的眸子裡依舊是淡淡的神色,線條分明的輪廓嵌在漆紅的窗中,便似畫像上的謫仙一般,不惹塵埃。
不過何新玉心中甚喜,他可不認為柳映菡為人刁難後,樓修文會視而不見,當真塵埃不浸,是以揮了揮扇,沖樓修文打了招呼。樓修文淡淡頷首,以作回應,而閣中賓客的目光也紛紛隨著何新玉的動作轉過來,一時焦點也發生了一定的偏轉。
賓客甲:“那不是敬安侯世子麼,他怎麼來了?”
賓客乙:“你這算什麼問話,人定是為了柳姑娘而來的了。”
賓客丙:“看來傳言非虛,柳姑娘當初拒絕陳少將軍,定然因著她的心慕之人乃是敬安侯世子。”
賓客甲:“可前不久才剛傳出王樓兩氏互結姻親的訊息,世子既與熙華縣主有了婚約,又怎能現身鸝安閣中,惹眾人議論呢。”
賓客乙:“或許是朝秦暮楚?”
賓客丙:“胡說!依我看,王樓兩氏的婚約,不過是個幌子罷了。欺瞞世人,真真可氣!”
賓客甲:“什麼幌子?你且莫胡亂猜測了,當日聽賦樓之變,本公子在場親眼得見,敬安侯世子亦拼死相救,可見兩人生情,王樓之親亦是喜樂之事。至於這位柳姑娘,恐怕都不能道一句出局,而是從未在局中。你們也不想想,熙華縣主與敬安侯世子可謂是天作之合,而出身風塵的女子,便說曲藝精湛有大家之名,那又算得了什麼?”
人聲沸雜,柳映菡的臉色也不由得僵硬起來,她抬眸輕望,那視窗處早已不見王青瑤的身影,而樓修文的神情則半掩在暗色中,看不清喜怒……
“連世人也道我出身風塵,不是你的良配麼?”柳映菡不得不沉了氣,對眾位賓客勉強笑道:“方才的確是我彈錯了音,技藝不精,當不敢稱什麼大家,更不敢讓諸位因為我的緣故而傷了和氣。鸝安閣中往來是客,映菡便為眾位公子獻曲一首,權當賠罪罷。”
蓮步輕移,柳映菡作勢重新起音,周遭盡是一片喝彩之聲,可葉娘卻生生地愣在了原地,她幾時見過柳映菡這般模樣,怪道心氣突然轉了……何新玉則是場中最為尷尬之人,方才他還氣勢洶洶,可隨著柳映菡服軟,他也不得不偃旗息鼓。
“敬安侯世子既然在場,卻為什麼不幫柳姑娘呢?”心下作此念之人,絕不僅僅何新玉一個。
琴聲漸起,似流水淙淙,只聽著並不歡愉,更多的則是任憑東西的無奈與茫然……樓修文凝眉微皺,便聽青瑤嘆道:“這是柳姑娘作的新曲罷,格調自在,果當得起大家之名,可曲意卻太過柔婉自輕了,這是何必?”
樓修文心下複雜,沉鬱的目光探向青瑤,卻突然迸發出一種奇異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