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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氏氣悶，面上神色變換，“你……你這逆子！你父親在時，行事向來謹慎，世家基業流轉到如今，其中凝結的都是祖輩的心血。而這基業還不曾交到你手裡，你便開始揮霍它了嗎？”
“基業？”王茂彥輕輕皺眉，寬闊的脊背緊挺著，道：“母親可知，您口中的基業繼承，需建立在大梁局勢平穩、臨安繁華的基礎之上，否則一切都只會是過眼雲煙，不得長久。”
“你實在不必將此事說得如此冠冕堂皇。”賈氏沉沉地看向王茂彥，語氣裡帶了一絲鋒利的意味，“所言所舉，你皆不過是為了阻止青瑤入宮罷了。”
庭上的氣氛驟然凝固起來，江氏清冷的眸光逐一掃過庭上眾人，半晌她才緩步上前，與王茂彥並肩跪地，對上首的賈氏鄭重地行了一禮：“母親之言，教兒媳和夫君惶恐。王氏勸諫陛下滅佛，是為公義，阻止青瑤入宮，是為私利，我們並不想否認這一點。”
“可是母親，無論公私，茂彥行事但求無愧於心。”江氏稍稍抬眸，定定地看向賈氏，“說到底，青瑤也是您的孫女啊……難道母親忍心看著青瑤進宮？”
賈氏心駭，沉重的步子朝後退了退，身體重新跌回座椅上，靜默無言。
江氏口中的不忍心，若用詞往準確了說，其實是不願意。賈氏若情願青瑤入宮，那前兩日她就不會進宮，更不會因此事與太子妃生了嫌隙。
賈氏目光沉沉，浮動的心緒終於漸漸平緩了些。起碼，經王樓兩氏這麼“一鬧”，太子妃的算計也就落了空……但賈氏無論如何也歡喜不起來，甚至無可抑制地生出一絲悲憫：王氏二房與她的母家賈氏的立場似乎開始出現了分歧。
而分歧的原因在於，雙方所求的第一者不一樣，且比起王氏二房所求之爵位，賈氏的貪戀似乎更為複雜。
“我亦不忍讓青瑤入宮，可是……”賈氏凝眉出聲，話音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疲倦，“罷了，好在目前局勢尚可。但是茂彥，運氣這樣的東西，你可以抓住一次，但不意味著你每次都能抓住，今後你可莫要再胡亂來了，否則出了差池，我又有何顏面去見你父親？”
賈氏輕擺了擺手，說著說著便忍不住悲哭出聲。
“母親訓話，兒子謹記了。”王茂彥拱了拱手，俯首一拜，眸中原先迎上賈氏的動容之色此時也消散一空。一旁的江氏也隨之俯首一拜……
濃重的夜色似墨般毫無法度地渲染開來，讓人難以猜度，如人心一般。
緩步回院的路上，王茂彥對方才庭上之事隻字不提，只細心地替妻子江氏攏了攏裘衣，隨即輕攬過江氏的腰朝前走去。後頭緊隨的下人紛紛識趣地向後退開幾丈遠，其中有個眉目晶瑩的婢女，見兩人低聲言語，可內容實在聽不真切，不由暗暗搖頭。
翌日。
外頭似乎暖和了許多，青瑤撐著下巴坐在塌上，一臉期許的樣子。但她也只能想想了，依著魏嬤嬤的性子，她是如何也出不得這道房門的。
青瑤悄悄探頭往小院裡看去，見倚香正在煽火煨藥，罐壺口處水霧升騰，將倚香的面目遮得朦朧，青瑤不由低笑出聲，朝倚香招手輕喚。
倚香將手中蒲扇交給旁邊的小廝，囑咐了句後，便往裡屋走了進來。
“小姐。”倚香躬身行了一禮，輕聲問道：“您可是有什麼吩咐？”
青瑤低眉一笑，從身前的書本裡抽出一封信來，遞給倚香，“與之前一般，你把這個交給羅俊。”倚香笑著接過，隨即貼身收起，道：“小姐便放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