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信任樓修文,所以在蕭沐恆這樣一件本就容易引起誤會的事情上,反而不願讓對方費心苦思猜測。但樓修文呢,對那位所謂的紅顏知己,他的態度又是怎樣的?
青瑤可以篤定,早在回臨安的途中,樓修文便知道了陳宇鴻當眾求娶柳映菡的事情,可他面色無波,心裡也當真半絲波瀾未起?樓修文從始至終都不曾與她提過這位柳姑娘,那這位紅顏的份量究竟是輕是重?
回想前塵,青瑤知道樓修文是娶過親的,只對方的來歷出身她已記不大清,但知道對方也是個十分賢良大方的女子。“倘若今生不曾似這般早早相識,那個等你高中蜚聲、立身成業的女子便不是我了罷。”青瑤心裡暗暗想著,嘴角也不由扯出一絲苦嘲。
不自覺間,王青瑤便已陷入一種患得患失的情境中。她以前從來不這樣的,得了便安然處之,不得也不過略略惋惜,且這種惋惜的情緒也會很快被她釋懷,可現在一個突然跳入腦海的名字卻時不時地在她耳邊提醒著她,她原先所維持的淡然已在不知不覺間分崩離析。
青瑤不願再深陷其中,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迷離的眸光深處強自扯回一絲清醒,終是多了份審視自身的勇氣。
她輕輕抬眸,提步緩行,可瞥了眼道邊宮牆上的石刻,一股窒息感便朝著她的頭頂猛灌下來,“這路,似乎不是去華清宮的啊?”
遲緩的步伐繼續向前邁了兩步,青瑤終於斂了錯愕的神色,對斜前方的宮女問道:“這位姐姐,我突然想起來,方才樓貴妃讓我轉交給謝皇後的東西竟未帶上,煩勞你帶我回程去拿罷。”
“姑娘忘了東西?”宮女睜大了眼,面上有些焦慮。
青瑤點了點頭,“是呢,出來的匆忙,竟沒小心記住。”
“這……”宮女稍露遲疑,左右看顧了下,道:“不妨奴婢回去幫您拿罷,姑娘初來不知宮苑四布的路,若是迷路沖撞了什麼了不得的去處便不好了,姑娘便在這處原地等我,萬不可輕易走動。”
“如此也好。”青瑤略略思量,頷首應道。
那宮女又遲疑地看了王青瑤兩眼,這才快步往回走去。
青瑤凝視著她的背影片刻,笑意漸消,側身看著眼前宮人寥寥的情形,心已如石沉湖。
眉目重新探向那些複雜精細的石刻,青瑤的瞳孔不由微眯了眯,見巷道盡頭宮牆邊上守著兩個小黃門,忙走過去輕問道:“請問此處何在?”
小黃門恭敬地應道:“此處乃紫微巷。姑娘是頭次進宮麼?”
“是的。”青瑤向他謝過,看向來路的眸光已變得愈發深沉。
“去華清宮本是直行向東的,可那宮女偏生引著我向東南而行,雖也可以去往華清宮,可中途卻生生多繞了兩處所在。一處是陛下宣政論朝的太和殿,另一處則是觀微樓……”
“不過此時應該不喚觀微樓吧。”王青瑤凝眉低思片刻,眸中才似浮起光亮般,“莫不是乾天院?”
青瑤回想起,當初因明宗皇帝篤信佛教,是以常請了天臺宗的空顗大師到宮中講授佛法,久而久之這空顗授佛法之處便成了臨安皇城裡的獨特存在。空顗只有法號,不曾有官職加身,卻無疑是明宗皇帝最為信任之人。
對於空顗,史書雖寥寥幾筆,可王青瑤身為昭儀時的,確是清楚聽過蕭沐恆對空顗的鄙薄之語的,如此可想,所謂活佛濟世,怎會身在局中不做局?
直到蕭沐恆即位後,才將乾天院改名為觀微樓,並置精於書法繪畫者在其中研習,這才逐漸地將這處論佛之所改了“質”。
可是,那宮女無故將她引到此處是為了什麼?
青瑤微微扶額,怪自己心神恍惚了去,搖頭低喃道:“這宮女估想著是因為我不熟悉宮中地形罷。”
思及此處,青瑤便對其中一個小黃門說道:“我乃王氏之女,初到宮中,不想竟然迷了路,不知可能請公公將我帶到雨花巷去?”言畢,青瑤便從頭上拿下兩根珠釵,放到小黃門手中。
兩個小黃門疊聲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