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士為知己者死,兵為將首者祭,他們既可以追隨著奔赴沙場,也可以追隨著縱入深淵……退無可退之處,馬鳴人嘶,卻沒有任何人選擇投降,他們為的,不止是保面目不露梁人跟前。
倏然幾個呼吸,幾十條人馬便在眼前消失不見。溝洞橫亙的棧道上,黑沉沉的光影浮躍著,彷彿剛才所見所聞竟恍然如夢。
夜帶著殘破而血腥的氣息,終究爬上了的棧道,爬進每一個人的心裡。
沒有魚死網破的局面,倒讓眾人震驚無比。此戰之後,魏國破蜀驅梁的計劃終化為片片碎屑,彷彿迎著這夜裡的風一吹,便再也沒有聚攏的機會。
樓修文已從驚駭中清醒過來,他重重地捏了捏手中的包袱,心裡卻對魏國軍士有了更為清醒的認知,“蟄伏、決絕。”
蕭沐均亦是點了點頭,面部的線條十分鋒利,眸中幽幽地泛著寒光。
兩人都很清楚,大梁的史官們將會把這場戰役記載在史書上,可其中領軍身份不明,依照如今的局勢,魏國決不會承認此事,給梁國一個重新談判盟約條例的機會,更不允許明宗皇帝有蓄勢待發、北上出師的藉口。
……
棧道被損,人畜已不能行。蕭沐均使了人朝就近的府衙通報了棧道被損的情況後,官府便暫將劍門棧道封鎖起來,一邊則忙著派遣工匠進行修整。
蕭沐均則領著部分士兵,與樓修文一同南下,未幾日便到了錦城。
彼時,事出從權封鎖劍門棧道的訊息還未傳到錦城,蜀郡刺史鐘涼不妨蕭沐均突至府衙,竟是差些急白了頭。
“秦王殿下不是在漢中掌管軍務麼,怎會有時間蒞臨蜀郡?莫非陛下有什麼旨意?”鐘刺史笑呵呵地問道。
看著鐘涼那張偽善的面具,蕭沐均原本想說的話卻是不自覺地在心裡打了一個圈,才開口說道:“聽說最近錦城裡的蜀錦價格飆升得厲害?”
鐘涼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因蕭沐均沒有否定他的後半句問話,便以為蜀錦價格飆升的事已傳入臨安的貴人耳中。
“定是李老大人從中作梗!”鐘涼暗暗怨罵了李永逸一句,面上卻不敢對蕭沐均生出絲毫怠慢,只得硬著頭皮試探道:“是有此事……只是,區區如片葉的小事,如何敢勞動殿下?”
“區區如片葉?”
蕭沐均沒料鐘涼這般虛與委蛇,不禁冷笑著說道:“一葉落而知天下秋。鐘大人可能還不知道,錦城中蜀錦價格的波動,已經從蜀郡蔓延到江南幾家重要的織紡了……”
“市場都沒來得及消化這突然堆高的金山銀丘,錦城裡的情形卻還呈鼎沸之勢,若非有人暗中助推,事情也不會發酵到這般程度。眼看這火勢竟都要燒到臨安城了……怎麼,錦城裡這把火,鐘大人還不抓緊時間把它熄了麼?”
“若再憑它燒著,恐怕你的烏紗帽怕也要沒了。”
蕭沐均並沒有試圖用所謂“貴人”的威壓去恐嚇眼前的鐘涼,可這鐘涼無論如何看都實在是不順眼……蕭沐均冷眼一翻,直言道:“鐘大人心頭莫不是生了膽怯?”
鐘涼僅此情形,滿面苦色地道:“殿下英明,蜀錦的事,下官實在做不了主。下官不過一個刺史,這上頭能燒了我這烏紗帽的火可不止一把……”
“不止一把……”蕭沐均可算是開了眼界了,若說謀權貪利的官讓人生厭,可如鐘涼一般不作為的的官員同是蛀蟲無疑……
“鐘大人很在意自己烏紗帽。”蕭沐均的語氣是肯定的,他繞著鐘涼轉了一圈,戲謔地道:“李老大人應該沒少給你找麻煩吧。”
這話鐘涼如何敢應?不過,蕭沐均也並不等他回答,只低頭沉吟道:“鐘大人與其擔心賈大人把你的烏紗帽摘了,倒不如想想,和被蜀郡商客百姓們摘了的情形對比,什麼樣的名聲更臭。”
假意捏了捏鼻子,蕭沐均斜睨著看了一眼鐘涼,搖頭嘆息道:“看來本王說錯了,鐘大人除了貪生怕死,還是個不顧及名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