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大夫,他們沒事吧?”樓修文朝老者問道。
“死不了。”被喚作岑大夫的老者隨意地哼了一聲,“只不過要多受些苦罷了。另外,那位被救回來的書生……”
樓修文立時便反應過來岑大夫指的是江子晤,急問道:“子晤如何?可是有什麼大礙?”
“這老夫卻是不敢保證了。他的腿骨被人打斷,我雖將其接上了,但……”岑大夫嘴角皺了皺,說道:“但腿部肌肉受傷嚴重,若不好好調養,將來很有可能會落下殘疾……”
“什麼?”
屋外的青瑤聽了這訊息後,臉色一片刷白,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樓修文不可置信地將目光聚焦在尚未蘇醒的江子晤身上,“岑大夫醫術高明……”
“老夫只能幫到這裡了。剩下的,都看機遇。”岑大夫終轉頭,看著樓修文道:“公子向來處事通透,怎麼今日竟看不開了呢?”
樓修文沉默下來,眸光十分灰暗。
“岑大夫,那位公子不是什麼書生,而是江翰林之子。”
“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又肩負家族興榮的擔子,怎麼可能會變成瘸子呢?”榻上的樓七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口中迷迷糊糊地說道:“岑大夫一定是在說笑吧。”
“樓七,你醒了?”屋內的幾個護衛驚喜地喚道。
樓七不禁沖他們眨了眨眼。
岑大夫瞥了一眼面色蒼白的樓七,終是沒好氣地道:“那就祈禱他和你一般命硬吧。”聞言,滿面血跡的樓七卻是靦腆地笑了笑,接著便昏死了過去。
“樓七!樓七!”
“喊什麼喊!”岑大夫怒目瞪了瞪幾個瞎著急的年輕小夥,“不過疼得昏了過去,又死不了!”
暗衛們面面相覷,只得乖乖地閉了嘴。
江子晤的傷勢太重,暫不好挪身,此時還昏昏沉沉地睡著。屋裡另置了床榻六七張,上面躺著的都是些受了重傷的暗衛。
岑大夫與帶著的兩個小徒弟忙活了好一會兒,才將眾人的傷口包紮完畢。
而青瑤進來時,屋裡的暗衛們便不由自主地將視線落到青瑤身上,他們互相交換了目光,面上神色十分敬重。
這不僅僅因為青瑤是樓修文的師姐,也因為他們很清楚自家公子待王姑娘的心意。
“青瑤……你怎麼來了?”原是江子晤醒了。
“子晤表哥……”
樓修文亦是喚道:“子晤兄。”
“我這是在哪?”江子晤正想掙紮起身,周身便傳來一股撕裂的劇痛,這讓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青瑤急道:“表哥你先別動,小心傷了腿,岑大夫剛給你接上的。”
聞言,江子晤的腦海終是恢複了幾絲清明,沉痛得幾乎麻木的感覺讓他試圖去拼湊記憶的碎片:幽深潮濕的倉庫底下,無數張森冷的臉不斷地在江子晤的瞳孔裡放大,模糊的頭影交疊晃動著,耳邊嗡嗡地傳來一陣陣暴喝,幾乎要將他的耳膜刺穿。
對方顯然沒有料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香子弟竟能摸到此處,且對江子晤幾番拷打欺辱後,竟還發現了一路跟隨在這弱書生後頭的幾個高手。
“便知此人身份絕不簡單!”為首一個作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一邊輕哼著,一邊吩咐屬下當著江子晤的面,將隨行的兩個江家護衛給殺了。
鮮紅色的血液迅速融進泥土裡,腥烈的氣味刺激著幾欲崩潰的青年,這是江子晤生平第一次親眼目睹流血的死亡……
其中驚駭程度可想而知!
留下所謂“有用的人”後,這支隊伍便趁著漫天大雨,決心往北一探究竟。
“畢竟都道梁人狡猾,到手的東西若不親探一番,如何能輕易相信?”
江子晤聽完這句話後,便陷入良久的昏迷……
命垂一線的江子晤被魏人丟在馬背上捆著,而落入敵手的樓七幾人,則被飛馳的駿馬拖著行了數十裡地,乃至於一身傷痕……
那些從他們身上滲出的血水,不是被暴雨沖散而開,便是被一路濺起的泥濘遮蓋了痕跡。
狼狽而痛苦的記憶如潮水般瘋狂地向江子晤席捲而來,直讓他身上的每一寸肌理都變得緊繃……